富贵有财汽修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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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落

      交接第十二棒。

      文/兔子味的狐狸哥哥

      贾正贾无差*

      这是座平凡无奇的小县城。灰蒙蒙的,天也灰蒙蒙的,人也灰蒙蒙的。

      黄明昊和朱正廷就生活在这样一座城。

      一起早出,朱正廷往左走上班,黄明昊往右走上学;一起晚归,朱正廷拎着菜,黄明昊拎着书包。相依为命的人千千万,他俩则是以特别的方式活着——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纸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他们都不是什么勇敢的英雄,没有被世界抛弃的勇气。

      北方的小城风雪漫漫,出租屋里没有暖气,朱正廷凑在小太阳边整理文件。黄明昊刚刚打电话说宿舍停电了,明天要回家来,他估摸着买点肉给黄明昊改善伙食。

      高中后黄明昊学业开始繁忙,住宿舍之后藏了个手机偷偷摸摸给朱正廷打电话。朱正廷时常太累了,打着电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黄明昊就只能听见哥哥浅浅的呼吸和模模糊糊的呢喃。

      妈妈,妈妈。

      黄明昊不知道无父无母的日子朱正廷是怎么把他拉扯大的,没有收入,仅靠稀薄的政府补贴过日。玩具,零食,该少的从没少过,他没看见深夜亮起的灯火和朱正廷疲惫的眼睛。那是朱正廷还是高中生,放学后打工做家教,晚上接单画画,像只不懂停歇的永动陀螺,给黄明昊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感情就这样悄悄变质了。是拉住他的温暖的手,做饭时被呛红的温柔的眼,低下头整理文件的流畅的后颈线,连哥哥鼻尖上的汗珠都带着爱恋的色彩。“明昊,在你长大之前,我还没有接受你的能力。”他低头修改明天要交的画稿,“我太怕了,怕没有钱,怕丢掉工作,怕别人把你当怪物,怕失去你——你还小,你大概不知道。”

      下了晚自习天已经黑了。黄明昊背着包往出租屋冲,迎接他的是锅里咕嘟咕嘟的肉汤。哥哥呢?他绕过走廊的灶台进屋,朱正廷正在给他收拾床。

      灾难往往就发生在一瞬间,毫无预兆的。

      本就破破烂烂的楼开始摇晃,地在摇晃,天空也在摇晃。远处的楼倒了像多米诺骨牌,更多的建筑垮塌,弥漫起硝烟似无言的战场。

      黄明昊一个箭步冲上去搂住朱正廷,抓着被子把两个人一起塞进墙角。幸运的是出租屋虽然破破烂烂,但承重墙并不是什么豆腐渣工程的产物。

      周围一下子喧嚣起来,女人的尖叫,婴儿的哭嚎,男人粗犷的嗓子吼着——“让开!出不去了!”脚步声合着石块砸下来的声音,眼前的明亮很快被水泥板和各种砖石堵住,在墙角架起一个三角安全区。黄明昊心里明白出口已经被堵住了,他和朱正廷只能暂时待在这个区域等待救援。

      好在身边还有水和食物,黄明昊摸摸还没放下的书包,计算身边的物资可以支撑两个人过几天。朱正廷双眸呆愣愣的,好像被眼前一瞬间变为废墟的情景吓呆了。他的手还死死攥着黄明昊的衣领,心脏的跳动隔着薄薄的衬衫与黄明昊共享。

      “哥哥,你还能动吗?”黄明昊用被子把朱正廷裹住,让他斜靠在自己怀里查看伤势。“……能。”朱正廷试着动了动双腿,石块发出滚落的声音。他被黄明昊抱在怀里,躲藏的过程中只受了一些擦伤,并不妨碍活动。

      黄明昊被灰尘呛得咳嗽起来,朱正廷才发现黄明昊的不对劲——“你的腿怎么了?!”他紧皱眉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差点就要落下金豆豆,“是不是骨折了?黄明昊你说啊!”

      黄明昊死死抓住朱正廷的手腕,朱正廷被压在他怀里不能动弹。高度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弦,黄明昊遮住朱正廷的眼睛,“哥哥睡一觉吧,也许醒了我们就得救了。”

      哪有这么容易。

      他们被埋的很深,呼救只有仔细听才能听见,这是黄明昊预测的。还要过两三天这样的日子吧,黄明昊疲惫的闭上眼,这可能是个梦呢,梦醒了他们就继续过着朴素幸福的生活——等他成年,等他长大。

      天亮了,救援队该来了。

      黄明昊看见光从缝隙里露出来,小心的吻吻哥哥软软的嘴唇。现在他俩谁都不好看,到处是灰尘,两个人身上还都流着血——狼狈的吻。

      “早安,哥哥。”

      “早安,明昊。”

      救援队发现他们了。

      头顶的石块和碎石被扒开,黄明昊把朱正廷抱起来先送上去。他的左腿已经感受不到痛了,他贴着朱正廷的耳边呢喃——“哥哥,等着我。”

      他想变成深海中的鲸,鲸落之后,沉淀为那座海中唯一的温柔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