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周其仁演讲
2009年2月26日，由金蝶国际软件集团有限公司主办的“中国企业转型与升级管理研讨会”在北京香格里拉饭店店召开。图为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周其仁。
周其仁：谢谢诸位!刚才陈清泰主任还有姚总都已经做了很好的分析，我接着他们的话题补充做一点说明。我想在座都是企业领导人，在做决定的时候可能分清两个东西，一个是决策面，一个是非决策面。我想中国经济也是这样，有些我们做了决定，改变它，它有作用，有些我们在一时间内拿它没办法，不是我们决策决定的。所以从这个角度谈谈中国经济面对的挑战。
刚才姚景源先生已经讲的很清楚，现象上看中国经济这次下来，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就是出口。从大幅度的20%多的增长变成负的，今年1月份数字还要可怕，是整个出口减到17%，春节提前，17个工作日，去掉这个因素，减的很凶。但是想出口的问题，我们就要问它是决策面还是非决策面。美国出了问题，它在收缩，而且美国最近消息说储蓄率好几年都是降的，经济危机以后储蓄率开始上升，对美国长期来说是好事情，短期来看对中国经济是坏事情。加上最近我们防止保护主义倾向，美国人要买美国货，都会带来对中国出口进一步的影响。
这里有一个非决策面，这个情况短期拿它没办法，一方面等美国经济回来，目前来看09年美国经济不仅是1左右，可能是负的，日本经济一直就没怎么出来。这样来看，一个高度依赖出口的经济，当世界经济，特别是跟1998年情况不同，这次是核心区出了问题，不是边缘区东亚区出了问题，当它收缩的时候，我们对外依存度很高，中国经济有可能比拉进去。但是还有思路，我们是不是要利用这个机会反省。我们尽量不要恶化目前的局面，特别不要有贸易保护主义态度。除此之外我们要反省一下，因为我们高度的依赖外部，这个东西不光是世界把我们拉进去的，因为我们自己的体制、决策的问题。因为高度依赖出口也是我们过去多少年进行选择的一个结果。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我们可控的因素的影响，这一点我相信在这一次危机当中我们也要考虑。拿这条线来看，我们外汇储备，93年基本在0左右，03、04年拐点，冲上来，2004年我们对外出口是4000亿美元，现在是2万亿美元。一般中国都认为外汇是好东西，给国家创汇，这认识没有错，但是这条线这么窄，里面有很多不平衡的因素，因为外汇每年涨，首先来自于经常象限顺差，我们顺差就是人家的逆差。中国要就业，工人要上班，美国和发达国家也有同样的问题。如果我们这条线咄咄逼人，那么下一步就要问这条线怎么上来的，为什么中国有这么强的所谓创造外汇的能力?这里肯定讲到改革开放。劳动力成本低，邓小平领导中国改革开放，中国的制度成本、组织成本大幅度降下来，特别是民营企业、国有公司改革、民营企业发展，同时中国人肯学习，过去封闭不知道新技术、新的商业模式，一开放以后就学习来了。这是我国外汇能力、国际竞争力上升的基本面，但是我们还有其他面。
因为整个出口了，出口就是拿人民币买工人、买原料、买人才、买厂房，组织生产，出来的产品用美元去卖。这里有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就是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如果人民币兑美元汇率里面出现误差，我们这个行为、这条线有时候就会过大，至少在我和一些经济学家看来，至少2004年以来的一个问题。同样的人民币买了原材料，做成产品，用美元一算有竞争力，再加上我们质量在改善，组织在改善，所以中国货哗哗的出去。但是这个走法到2003、2004年就面临一个拐点，因为1998年跟现在一样，通过汇率改革、外贸体制改革、WTO签订，中国经济大量的到世界市场上去，我们还拉动内需，当时还发国债，拉动银行贷款，高速公路、港口码头、电站。这也对中国经济起到逐步的作用。
对外、对内两边都开始旺，甚至某种程度讲过旺就是2003、2004年。2003年就有这个迹象，但是有非典，到2004年一看这种情况不对，固定资产投资规模比上一年增长48%。从2004年整个宏观经济开始确定三大行业火热，最倒霉的是江苏的铁本，钢铁量、价一直升高到2008年10月份才降下来。后来九大行业都热，这些产业部门过热没有解决，房地产热，房地产调整没有解决，股市热了，所有投资比，大家想想，现在冬天，这个冬天不是完全美国出事我们才冬天。拿国内经济来看，在这波冬天之前，有过一波很热的夏天，什么投资品不拉出一套其实超高的线。文化、铅笔、中国瓷、普洱茶，不要认为我们冬天完全和外生的，跟我们体制的有些问题是连在一起的，不要试图看不见，要面对。
什么问题呢?就是总需求偏旺。什么叫总需求?货币的需要。我们需要是无穷的，问题受到口袋里钱的约束，但是什么时候中国整个市场上钱惊人的这么拥挤，从哪来的。这件事情，在开放情况下，里是外相通的。我画这么一个图来说明，一方面大量顺差，顺差进来以后，换成央行的基础货币出去，这两个圈是套着的。这头外币进来，这头央行基础货币放出去，就成外汇储备，外汇储备就去买美元市场，然后钱哗哗大量进入美国，钱多利息就低，利息低就要胡来，包括次贷，实际上都在这个背景下发生的。我们现在不看国外圈，看国内圈，进来一块美元，八块人民币出去，这个钱要在市场赚的，有乘数。中国人钱多，一有钱买生活品，消费物价指数就会起来。现在市场上流动性偏大以后，先投资，随机的流到哪里，市场就火爆，然后资产市场首先大幅度起来。上证指数一年半，从1000点涨到6200点，公司还是我们这些公司，不说公司没有进步，没有进步那么快。股价往往超过基本面，是被流动性推的。最后变成猪肉紧张、米价上升，这就是我们这几年看到的故事，这个故事里面认真想，可不单单是美国人出了问题，我们自己的体制也是有问题的。
这样的宏观环境也不能怪企业。像我们人心里是这样的，做对的事情一般都说因为我本事大，遇到挫折就说这是不可抗拒的，每个人都有这个倾向，尤其做管理者、做高级管理者，抵抗自然的情形，做对的事情，投对了，大势从1000点到6200点一年半时间，跟你本事有没有关系，实际上跟你胆量有关系，不是本事大。但是人会把这种能力、这种赚钱看作本事。吹牛没有问题，当真就有问题。你一当真真有这个能力，敢把钱往里放，就出现问题，就是错误配置，不需要那么多钱的地方，你觉得有这个能力，就往里放。不要光说美国次贷危机，把美国股市线描在边上，没有我们这么陡。把我们很多投资者、家庭、企业全套在里面。
刚才陈清泰主任讲到有一些公司破产了，我也访问过，好多公司破产不单单是美国订单的问题，在美国订单下滑的时候，它已经把企业的资本大量做这些投机，以为能赚钱，以为比做产品赚钱多了，放进去赚钱，再放进去再赚钱，好了，瞎了。这对帐面打击是一回事，对心里打击是另一回事。因为会从过度乐观到什么也不敢动。
打击企业家积极性，因为这种快钱赚过以后，无论老板还是工人，都会受到损害，他不容易回来再好好上班，他数过钱以后，心里总飘飘然，而中国这一时期扩大的人数，股民比党员人数多，卷进去多少人啊，然后你没有办法，就需要疗养，需要慢慢回到现实当中来，直到那种赚钱脱离了经济。看哪家老老实实的公司怎么可能有这种增长线，但是事后不会承认这种行为，出现癫狂的状态。越是钱少的，低收入的，胆子小的，知识不够的，进这个市场就越晚，等他们进去了就开始往下打了。每次这种资产大起大落都让国内收入分配状况进一步恶化，这些都埋下了一些社会的矛盾，然后遇到景气的整个波动，我们就会遇到问题。
物价指数，很多人说是8.7，对普通人来说是好大的钱，口袋里钱不是钱，是固定收入。这个东西不单单是经济问题，是政治问题，任何政治家都要对这条线采取措施，都要采取控制调控手段，这样进一步就会影响市场和景气的问题。所以我的看法目前困难有外因，也有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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