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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美文】旧事

那时我还没有上学,一到夏天,西瓜熟了的时候,母亲便会跟着父亲,拉起一车西瓜,哼哧哼哧地去镇上集市卖掉。

一车的西瓜,并不好卖,这根本就不属于稀有物品,几乎每隔几个摊位,就有一个卖西瓜的。那西瓜比我们家的一点都不逊色,打开,全是皮薄瓤沙的甜蜜蜜的瓜。买瓜人为了验证瓜是否好吃,在买之前,总是会让父亲切一个三角形小口,而后拿出来,尝一口,或者看看颜色够不够红,再决定是否将裤腰带里拴着的钱,数几张出来给我们。

好在我们家的西瓜打开后,大部分都会被买主相中。不过,有时候也会遇到集市上的无赖,切完后明明也吃了一大口了,却硬说瓜不好吃,水太大了,被雨水淹了吧,等挑剔完了毛病,那人抹抹嘴唇,大摇大摆地走了。我站在后面,真想自己更有力气一些,这样就可以直接抓住他们的屁股,一把摔到天上去。

卖瓜好歹能收到现金,让父母可以当场换成其他的日用品,并给我一些物质上的奖励,慰藉我在太阳底下晒了几个小时的苦劳。但若卖的是其他东西,就有被人赊账的危险。赊账的当然都是熟悉的乡亲,有时候也会是外村的远房亲戚,不好意思不赊,也就只能任由他们拿起我们家的驮筐啊粪箕子啊,并一连串地保证马上会将钱给送过来。他们嘴里的“马上”,并不能信以为真,八成是要拖延到年后去的。

某年,我们家养的猪们,就没有逃过漫长无期的赊账的命运。那时候流行致富,父亲随大流,养了七八头猪,结果,猪到了上刑场的日子,人却发了愁,因为养猪的实在太多了,多到猪肉严重贬值。以致于最后,父亲不得不杀猪卖猪肉,以期换回更多一些的收入。猪顺利杀了,拉到集市口上去,却没几个人过来问价。大热天的,父母着急,就去找在镇上小学当老师的姨夫,试图让他帮忙,看每个月都有工资的老师们,是不是愿意买一些猪肉。姨夫没能找到赞助的老师,却为我们招来了另外一群有单位的人。而且让父母高兴的是,他们愿意买下半车猪肉,作为奖品或者福利,发给即将过节的工作人员。

父母高兴得太早,他们以要报销费用的借口,将钱无休无止地拖延下去。并且创下我们家讨债史上最为漫长的一次积账事件。等到那钱最终被单位想起来,且还上时,已经二十年过去,我已从一个孩子成长为完全能够支撑家庭花费的“女劳力”。我完全忘记了那笔账目,但母亲却是清清楚楚地在心里的账本上记着,以致于她提起那次卖猪肉事件,我已经印象模糊,不记得究竟是哪个单位的人如此让人生厌,买了猪肉却完全忘记,将账稀里糊涂地拖延了那么多年。

我问母亲,赊下的猪肉有多少钱?怎么就忽然间想起来要还我们?母亲听了笑眯眯的:两千多块呢,多不容易,人家还能还我们,我以为就这样被赖掉了呢,还是新来的管事的人有义气,没忘了我们这笔账,听说其他那些欠下的老账旧账,也给一一算清了呢。不过村里大春她爸没福气,当年跟你爸年年扛着棉被过去讨债,却债没讨到呢,人就先生病死了。唉,大春嫁了人,儿子们也各立门户,谁还管得了这些呢,他这一辈子,可真是倒霉啊……

母亲喜滋滋的,好像中了百万彩票一样絮絮叨叨,将那两千块钱,提了又提,说了又说……

(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