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窗外

瓯海新闻网 2024年06月14日

      我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一半属于单位和来回单位的路上,七个小时睡觉,除去杂七杂八的其他事务,余下的时间都待在书房里,休息日则待更长了。

      或坐,或躺在飘窗上。飘窗足够大,有时可作床休息,侧躺一下面对的是窗外一层一层的世界。读书累了,写稿思路堵塞了,看手机眼睛模糊了,我总站那里看窗外。

      眼睛发挥功能最大的区域,是围墙之内的停车场和过道。停车场上有时有车停着,有时被草们霸占了位置。前者的主角是车子,却不能被当作风景看;后者的主角是草,总是被忽视了。只有人从车子上下来,或者从上面走过,才有可能成为风景被注意上。

      比如隔壁邻居一家从外面回来,人先下车,然后分工搬物品,遇上一个不肯帮忙的,其他成员手忙脚乱了。家人归家,车子停下来,我马上能看到。抬头看一下我,招招手,就下来帮忙拿东西了。

      比如物业工作人员在巡逻,或者拿着打扫的工具从过道上走过。他们故意把雨鞋踩得“咚咚”响,让住户们听得见,感觉得到,这算不算是留痕呢?

      楼下住户养了不少狗,经常叫唤,幸运的是我耳朵不怎么灵敏,关上门窗一点犬吠声也不会传进来。这家有一只缺条腿的狗,养着却逐出门外,常年待在过道上,从未见其它狗们陪它玩耍。它很有自知之明,几乎不叫,当车子来了,余下三条腿站起来到边上去。这狗生,实际上是人生了。

      围墙外一圈地属于小区,从左到右呈长方形,是缩小版的飞机跑道。本应建小公园,却成大家的蔬菜自留地了,你一块我一块,各自停着一架飞机。这块地具有时间属性,每隔一段日子,画面会产生变化,我的心境也慢慢变化。其中有两小块是我在种植蔬果,小的被围墙遮挡住,大的处于视线的中央。大的这块地里,我挖成两垄,按季节种植包菜、土豆和茄子等农作物,从苗到作物,每天看着一点点进步。

      邻居退休了,有大把时间可以挥霍,种的地是我的好几倍。看着他在地里来来往往,忙忙碌碌,让人有种看电视连续剧的感觉。

      一年四季变化最大的是稍远的水田。春天里,紫云英占据了空间,有点回归的意思,看上去野蛮有理;雨季时,村民把土翻一遍,立刻局部成国画,只有灰色了。白鹭飞过来觅食,国画才是山水画,是该有的样子。天气热了,秧苗点点滴滴,两三天后绿了起来,给山水画换了一层皮肤。秋高气爽,黄色降临南方,稻谷给了大地沉甸甸的力量。冬天的画面挺无聊,我逃避不了,这毕竟也是人生的经历之一。

      水田的那一边,是村民的楼房,远的我连窗户都看不清晰。对我而言,这就是一个画面。

      对,画面。

      窗外是不是画面?是不是一个人拿了一块布放在窗外,为我演绎景色?我的双眼穿透不过去,遂下楼在过道上来回走一躺。哦,停车位和过道不是画的一部分,是我脚印承载的平面之一。

      围墙是画在地上的吗?我用力推了一下,毫无反应。这应该是一种墙,不是虚无的线。

      继续走在菜园里,那是我的菜。此时此刻,邻居是否也在看着我?我是邻居画出来的风景吗?是邻居想像出来的人吗?也有可能我是一维的点,是画的内容之一。

      走在水田的水泥沟渠上,我就是山水画的线条?我还是我,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死心,走到房屋那里,摸了一下墙壁,那也是房子,证实了窗外不是画,而真是窗外。

      科学家说我们地球可能是高等文明的投影之一,马斯克说人类是真实世界的可能性极小。按此推理,我自己本身就不真实,可能是一道虚影,可能是一个小程序。我们的感觉是程序作用的后果,我摸到的,我踩到的,都是反馈来的。我站的窗内,我看的窗外,以及我自己都不真实。

      而我看到的画面,对我而言,都是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对我而言也真有痛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