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广忘了曾经跟哪个男人说过,要是惹得她恼了,一周内别想上她的床。
而这话放在张辽那里,就要掉个个儿——
要是把他惹恼了,她十天半月大概下不来床。
八月正午太阳足。透过遮光板,夹着空调气,就凉飕飕的。
小广手指悬在手机上方,“免打扰”三个字冷冷清清,在她眼里,却映出张辽挑起眉的脸。
揉揉眉心,又抬头看看停车场前方看不见顶的大厦上,“袁氏集团”四个字。咬了咬牙,还是按下飞行模式键,推开车门。
袁氏总部的确气派。
正中悬空的3D投影精致到仿真,四周绿意盎然的墙栽便显得虚假。
投影里是一张同样好看得几乎虚假的脸。
袁氏集团的大公子,下一任接班人的头号热门,每隔两周就登上财经头条封面的年轻男人——似乎也才发现自己被拍进宣传片里。对着镜头无奈笑笑,蜜色的眸子放大数十倍后格外幽深,温和专注地看着小广,几乎把她融化在光影里。
她看得出了神,直到身边有人提醒她:
“广小姐,袁先生可以见您了。”
电梯从一楼一路攀升到顶楼。小广走着神,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扣着手机屏幕——
张辽什么时候会发现她来找袁基了?
如果要十分钟,那她有十分钟。如果要一小时,那她有一小时。
若是他回头找上来——
她就说,来找袁基不是为了谈生意,是处理私事。
话虽这么说,可怎么莫名的,觉着他听了这一遭,后果会更严重些?
本以为出了电梯,会被带去会议室,或是谈判厅。
她猜错了。
袁基的私人办公室,和这座大楼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外面玻璃墙是冷的,这里空气却暖。有限的空间里飘了无尽的清苦香,关上门,不像办公室,倒像茶房。
淡色衬衫的男人穿驼色毛衣马甲,在氤氲的茶雾里抬头看她。
确是没有办公桌和旋转椅。小广只好就近在茶案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有些太近了。
袁基对着带她进来的助理微微颔首。等到那人带上门走了,对着她,语气抱歉:
“见笑了。我尽力让他们不要四处说。可惜公司的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传闻。关于你的身份……”
话旖旎暧昧地淡下一个弧度。
小广听出来,没说完的后半句是:
——和你我的婚约。
唔。说实话,若不是他平白提起这么一遭,她本来也没把刚才助理八卦的眼神放在心上。
小广清清嗓子:
“袁先生,我过来是因为你上次说,要收购店的事情。”
袁基看着她,云山眉微微垂下来,蜜染的眸子轻飘飘地颤:
“袁先生……原来我们的关系,这么生疏吗?”
关系。什么关系?
从小父母家强强联姻,她还没学会打酱油,就被定了娃娃亲的关系?
还是后来她爸妈家道中落,自己出来闯荡,多少年当这纸婚约不存在的关系?
她想起来张辽第一次从她嘴里听说这件事,和这个名字。
那时他刚做好一桌夜宵。她坐在他腿上走神地吃饭,他把她握在掌心专注地吃她。
他越弄得她受不住,她越要逞强挑衅,做出一副事不关心,百无聊赖的样子:
“张辽,你记不记得,嘶——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他的指又进一寸,逼她哼出声来,是对她的警戒:
“没大没小。叫文远叔叔。”
没大没小吗?好像的确,一直和他是没大没小的。
毕竟当年她出来单干,就遇上了行内最名煞四海,又最让人谈之色变的张文远。她有从小熏陶出来的甄别好东西的眼界,和超出同龄人的聪明;而他有十几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和老辣的手段。
就算人人背后嚼舌,说张辽分明就是个黑白通吃,狠起来六亲不认的疯子,说他们两个明面上做着艺术品生意,私底下却是和灰色势力交易的古董贩子,可她知道,他们做的生意干净。
虽然手段和风度,看上去不总那么干净。
等她终于做完了最大的那一单,兴致勃勃地拉着张辽在家里庆祝,他却站在一边窗口,把指尖的烟气幽幽吐进夜色里,回过头来,对她咧开一边嘴角,笑得低沉:
“出息了。”
小广饮尽手上那一杯,跑到窗边扯他袖子: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张辽垂头瞥她一眼,掐灭手上的烟,关上窗:
“回屋睡去。喝大了吹冷风,嫌自己命硬?”
她凑过来,抬起头勾他的下颚骨:
“没喝醉。”
张辽喉口的突起顺着她的指尖滑动,起伏着滚了滚。语气软下来,声音却沉得危险几分:
“乖。去睡会儿。我去把碗洗了。”
“不急。”
小广笑盈盈地堵上他的唇,然后踮起脚,用她的那一双,去虚虚地够。
张辽呼吸乱了,捉住她的手腕,要把她往胸口按,最后却是往外推。
小广反捉过他的手,再借着力攀上他的脖颈:
“唔。惹不起文远叔叔。”
张辽挑眉看她,这回任由她不安分的手向他夹克里探:
“啧啧,是我惹不起。”
她坦诚布公:
“不愿意和我做?”
他眸光颤了颤,烫得可怕:
“吻技都嫩得很。我闲得没事,给自己找苦头吃?”
小广眨眨眼,忽地贴上去,环住他的腰腹,吻上他的唇,绵长热烈地探进他的气息里。
啧啧。说她命硬。硬的是谁?
她记得那天格外疯狂。做得硝烟四起,做得七零八落。
喘息间他咬她的颈窝,在她耳边低低地笑:
“这苦头,甜的。”
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白天生意场上并肩作战,晚上肌肤摩挲间擦枪走火。战场上的默契带到床榻间,更有一番滋味。最接近真正的开战,也就是她那次问他,还记不记得,他们刚认识的时候?
她说,我跟你提过吧,小时候有个不算数的婚约。我那个未婚夫,最近说要收购我的生意。
于是他难得的真散发出他在外头的那种寒气,眼睛里看着她,看见里面狡黠的,胜利的笑,轻哧一声,把菜盘推到一边:
“待会儿再吃。”
待会儿没吃上。一晚上都没吃上。
凭心而论,她和袁基相遇,纯属偶然。
……吧?
那时有一天她在店里做关门前的整理,就看见身形修挺,面色如玉的男人走进来。
对她欠身,抱歉地笑:
“我好像,来得不巧了。”
可天底下,看来还是巧的事多。
巧在,她分明只和他见过零星几次面,他却和她的审美喜好一拍即合。他带来的东西,都是有市无价的行货。他说随便看到,随手带来的礼物,也总精确地贴上她的心意。
巧在,他只在她这里买了几件艺术品——都算不得镇店之宝,却是她的心头好——就提出,要买下她的绣衣楼,还有它背后的东家和生意链。自然,运作还是她做主。
她觉得惊奇,虽说这人一看就来头不小,可三言两语间,就要出大手笔?
于是她问,你莫非是——
他才轻飘飘答,袁基。
那次之后,她便避而不见了。
他也没有多叨扰,想想也自然——
只要他回去派人稍微查查,便能找出当年的一纸婚约。
这样的破落户儿姻亲,对于他这样的人家来说,恐怕是躲还来不及。大概当真是太巧地撞在一处。不然,怎么能还有交集?
直到上一周,小广收到袁氏的电话。
助理打来的,可她正要回应,那边就切到温缓清和的男声:
“抱歉,还是希望当面聊聊。“
顿了顿:
“来见我一面,好吗?”
于是便有了今天,颇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他身侧。近得能感知到茶气从他的掌心蒸腾出来,暧昧地攀进她的袖口里。
“袁基,收购的事……”
对面好看的眸子幽幽绵绵打过来,她便不自觉走了神。
“今天你能来,我很开心。可以不聊这件事么?”
“嗯?”
小广眨眨眼。
“今天叫我来,不就是聊这件事?”
“是吗?”
袁基看过来,鹤棕的眼睫长长地垂着,勾得她心慌。
好像,他之前电话里,的确没有说,是为了这个。
”嗯……“
小广咬着唇,尽力不抬头看他的眼睛。
她看过太多玛瑙翡翠,在那双珠圆玉润面前,都失了神采。
袁基笑了,和煦如春风:
“其实今天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我近日得了一件了不得的藏品。不过实在有些珍重,是我家里的私人珍藏。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麻烦你亲自同我去瞧一瞧?”
一直到被贴心地送到车上后座做好,小广都晕晕乎乎。
今天……不是来谈正事的吗?
亏得她心虚的很,觉得自己为了钱卖了战友。不过张辽的确对袁基这个名字格外有火气——
等等,张辽?
小广摸出手机,点击取消免打扰。
只有一条未接来电。
还有紧接着的几条消息:
“嗯?”然后,过几分钟。
“知道你去哪儿了。”
小广莫名头皮发麻。
试探着点拨通键。等对面传出气息声,她又想立马挂断。
硬着头皮:
“文远叔叔。”
没等他发话:
“我就是来看看,他开到什么价。知道你脾气,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地道。”
对面低低沉沉:
“我脾气?”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危险,骨子里的胜负心被挑起来,自己倒也上了火:
“我说,要说起来,这也是我的私交。你……没必要管到这么多吧?”
没说出口的话,她知道他听出来了——
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没必要管道这么多吧?”
对面沉默半晌,然后:
“行啊。”
懒洋洋的,又憋着一股凶险:
“出息了。”
她记得,这句话,在他们第一次做的那天,他说过。
“行啊。”
他又说了一遍。
“没事,反正叔叔今天闲得很,你要不要看看,你后头跟着的,是谁的车?”
小广心头一紧,又听对面轻笑:
“要比价,也听听叔叔开的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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