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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4-3 07:57发布于 北京 来自 iPhone客户端已编辑
【忆旧 给你来点震撼】

四十多年前我还在大学读书时,某日,好朋友赵同学找我,有事相求。他也姓赵,也和我一样从北京来到重庆建筑工程学院读书。

我们是任正非的校友,不过那时不知道老任是谁,毕业后很多年也不知道。

另一位北京同学张美女托赵同学来找我,让我帮个忙。她有两位七拐八怪的亲戚是外国人,来重庆旅游,完全不懂中文,一个字都不懂,张美女的英文可能差些吧,要我从码头接他们去住处,那时不叫酒店,叫招待所。仅此而已。

这就怪了。张美女和赵同学以及我本人都是从北京来重庆上学,虽说都不在同一个系,但校园里也常见,放假回家路上同车也不止一次了。她完全可以直接找我呀!

为啥非要请赵同学转告?这事有点奇怪。我的反射弧很长,当时连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准备去接人。受人之托,要把事情办好。若干年后经别人点拨才明白,这是张美女对赵同学有意思,找个话题跟他拉近乎。赵同学把任务转达给我后,是否再跟张美女继续探讨,我不知。

反正我是要认真努力完成任务。

按照张美女提供的航船班次,我到朝天门码头接人。他们从武汉乘船逆水而上,经三峡到重庆,为的是看三峡风光。那时候,宜昌完全没有接待游客的条件,大家都只能在武汉和重庆上下船。

三峡天险,在1950年代有一定的改善,湖北境内西陵峡的很多礁石被炸掉,初步具备夜航条件,当然“西陵天下险”的传说也大打折扣。1980年代,葛洲坝工程开始蓄水后,巫峡水位逐渐上升,由于巫峡两岸高山原本就很高,上升的那点水位对巫峡景观没啥影响,但却提升了下游西陵峡的水位,让后者更不“险”了。

而三峡大坝蓄水后,重庆境内的瞿塘峡也受到影响。尤其是三峡入口处的夔门,一下子失去原来的雄伟壮观。你现在看到的三峡,就是这个样子;我们在1980年代看到的三峡夔门却和今天完全不一样,而且当年雄踞高崖之上的白帝城,现在变成亲水乐园的样纸啦。当然,通航条件比过去改进太多太多。

张美女的两个亲戚下船了,记得好像是来自澳大利亚或新西兰。小伙子身高近两米,姑娘个头儿也不比我矮,两人背着巨大背包,已经在中国穷游了若干时候。

见面寒暄,带他们登岸。

那年月出租车还是云端里的神物,重庆街头基本没有,招手叫车对普通人来说闻所未闻。穷游的背包客也不愿坐出租车,我带他们乘公交。

1980年代在重庆坐公交车,对西方人来说是简直是噩梦。我们周末去市中区(渝中区)解放碑,都是从沙坪坝总站坐2路电车,上车时要抢的,动作利落的能抢到车门位置占据上车优势,反应慢的只能从车窗爬上去,手脚慢的或老弱病残,只能等下趟车。

艰辛探索虽已结束好几年,但古风犹存,计划经济固有的短缺特色仍然笼罩神州大地。

他们两人背着巨大背包,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挤上公交,洋人真不行。他们本国的公交车是不挤的,穷游天下遇到拥挤的公交车却又是有序上下的,只有我大天朝的公交车,让他们束手无策。

毕业后没几年我就去黑非洲在刚果河边金沙萨工作,挤过几次公交车,除了无法忍受黑人的体味,上下车却没啥难度,毕竟有在重庆打下的底子。

眼下,两位白人背包客,上不了重庆的公交。商量了一下,决定徒步走去住处。我担心他俩那巨大背包拖后腿,其实我担心多余了,他们跟着我在重庆的山路上走得挺快。

走着走着,人群拥堵,走不动了。交警把行人都赶到路边,车辆全部停驶,所有人都望着某个方向,不知在等啥。

我问路人,也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计划经济年代,人们虽然穷,但个个都有打发不完的时间用来看热闹。至于热闹是啥,等着它出现就是了,不急不急……

两个洋人,也只能跟中国人民一样,站在路边等着即将出现的不知什么热闹事。

来了,终于来了。

远处驶来一队开道摩托警车,两轮侧三轮都有,警察叔叔身穿白色警服,腰间都挎着小手枪。十几辆摩托车轰隆轰隆开过来,这场面平时绝对见不到。大开眼界呀!

正沉浸在警察叔叔摩托车队带来的震撼中,没想到后边更震撼。

后边是个更大的摩托车队,车上不是白色制服叔叔,而是绿军装的解放军叔叔,而且都是56式冲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这是当年还没转为武警的驻军。

想都没想过,今生居然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最震撼的还在后边。

摩托车队后边是军绿色解放牌大卡车,车厢上架起一挺56式轻机枪,时不时对着路边摇晃枪口,车厢里还有十几位刺刀闪闪的战士。

这样的卡车,连续三辆。

除了艰险探索时期武斗,重庆市区里从未同时出现这么多枪。

然后,大队的蓝色解放牌卡车。

每辆车上,都站着个五花大绑的犯人,胸前大牌子写着姓名,打着红叉。每个犯人都由两位挎手枪的白衣叔叔押着,车厢里还有十几位绿衣刺刀叔叔陪伴。中国人都懂,这是去刑场路上。

这样的蓝色大卡车,连续二十辆。

然后又是三辆绿色卡车,机枪刺刀一样不少。

然后又是二十辆蓝色卡车,挂牌犯人、白衣绿衣叔叔、刺刀,齐全。

又是三辆绿卡车,又是二十辆蓝卡车。

旁观的人们都亢奋地计数,总共六十辆蓝卡车,60名死刑犯。

最后是大队摩托车收尾。

两个洋人问我,这是在干啥?

我说,死刑,直接去刑场。

感觉那两米高的洋小伙在我旁边瑟瑟发抖。

车队过了,人群散了,我们继续上路。不知是走累了还是吓着了,他俩步伐明显放慢。

送他们到人民大礼堂,那是当年重庆少有的几个可以接待洋人的地方。帮他们登记并送到客房,刚说完古德拜,房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还咔哒一声从里面锁上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

当天广播和报纸都详细报道,公审大会结束后,死刑犯们被直接押赴江边刑场执行,沿途大肆宣扬以收震慑之效。

后来听说,严打期间,重庆搞了三次这种大规模游行,我们赶上的是第一次。

(图片来自网络,卡车不是重庆)

[咖啡]O专栏 · 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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