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人封面 | 周迅:一个在片场甩掉高跟鞋的大女孩

微博 2019年01月07日

      她心中有花,所以不怕。

      ​​监制/Mix Wei  摄影/Yi Tuo

      创意统筹/董赢遥Cathy、蔡绮霞Joan (@Moodsight )

      艺术指导/Zipeng Li  编辑、采访、撰文/丁天

      化妆/YOOYO KEONG MING (USING CHANEL)

      发型/ALAN CHAN  执行造型/张珊 ZORA

      艺人统筹/SARA  制片/邹茜SISI

      创意协助/刘畅、TING、邹茜SISI

      服装助理/谭馨、SOFIA TUNG、JENNIFER LIAO、刘雨欣GRACE

      何子美甲/粒子(河狸家)

      粉花呢吊带裙、高级珠宝NUIT ETOILEE流苏耳环、

      RUBAN钻石项链 均为CHANEL

      白色字母衬衫、黑色背心连体裤、黑色腰带、

      高级珠宝COCO CRUSH白金戒指 均为CHANEL

      周迅顶着花环,穿着平底鞋走到镜头前,依旧如几年前那般简单随性真实。是那个会在片场甩掉高跟鞋的大女孩周迅,也是执着于纠正“读物”而非“书”的倔强周迅。明暗有时,冷暖自知。但周迅心中有花,所以不怕。

      《周迅·自在人间》里记录了周迅很喜欢的一句话:我们什么也留不住,只能与那千变万化的瞬间起舞。无论你有多强烈的初衷,它一定和你最初的想象不同——成就了,也未必就有一道光。但也不是那么重要。

      关于她想知道的“中间是什么”,我问周迅,“做完书之后有一个答案了吗?”“读物,读物。”她照例纠正我。

      然后说,“我觉得没有什么答案,我觉得就是一个过程。”而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周迅”的答案。

亮,无处躲藏的亮

      我工作至此依然从未全然习惯的亮——一进片场,摄影灯炙热的白光不出五分钟就会让人昏昏欲睡,但也正是在这样的温度和亮光的强度下,所有的细节都一览无余、无处躲藏。

      灯光聚焦的最亮,目力所及处,从妆容、发型到衣装、饰品的每一个细节都武装到一丝不苟的周迅,正在一团花团锦簇边端坐——仔细看,那是一条细细铺陈开去的渐变色花海,据说是刚种好的,现场所有人都已经等了很久。当着所有人的面,拍完一小组片的周迅迅速躺倒在花海边,躺平、伸懒腰、呼出一口气——带着如释重负的“有得玩儿”的满足。

      褶皱黄纱上衣、腰带花 均为MARC JACOBS

      烫金花纹长裤 ACNE STUDIOS

      高级珠宝PLUME珍珠戒指 CHANEL

      这是我记忆中的周迅——那个四年前会在片场间隙甩掉高跟鞋,把赤着的刚修过指甲的脚翘起到斑驳的墙面,扭头和人聊天,也会说她累了,要上楼睡一会儿的美人鱼一般的女孩。

      她的书叫《周迅·自在人间》,但我总觉得她不大适合人间——她的人间里总会发生太多像《苏州河》那样让人心碎的故事。

      在《周迅·自在人间》里,我印象最深刻的文字不源于任何熟知的导演或电影人,而来自一名外国摄影师,他也讲了一个她有关“花”的故事:“我跟周迅2007年在巴黎第一次见面,但是在第二年的北京,我们才算是真正认识,当时我们在晚餐时坐对桌,很快就开始互相打趣,我们中间隔了一束用来装饰桌子的花朵,然后我们就打赌说,看看谁比较傻,敢把这花给吃了,后来我们都把花朵塞进了嘴巴。所以几年后,在给周迅拍摄的照片里,我在她的嘴里放了一朵花。”

      让我惊艳的不是这个非常“周迅”的故事本身,而是故事之上的标题,“斯特凡:想保护她,想让她留点东西给自己”——这短短一行字,几乎完全为我解释了为什么,我和很多人会想要一再而三地去到跟前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真的快乐。

      粉花呢吊带裙、高级珠宝NUIT ETOILEE流苏耳环、

      RUBAN钻石项链 均为CHANEL

      再撞见周迅的时候,她正从化妆间走出来——反正拍不到的平底鞋,反季节的小吊带,头上顶着一整盆花,就这样去到镜头前,四平八稳地端坐。这最后一组重头大片结束,在人群收工的一片沸腾与上前要合影的蠢蠢欲动中,她突然远远地从人群中点住我说:又要采访我?我很难搞的哟!

      那一瞬,顺着她的手指,好像有光打过来。原来,她早看见我了。

暗,猝不及防的暗

      暗,尤其是从亮到晃眼的片场出来——这是我跟着她猫身上车,坐稳后的第一感受。

      在这样狭小、静谧、黑暗的空间里,我不可能像平日一般,从容地拿出录音笔、翻开笔记本,问出每一个问题,同时看着她的脸。

      但我突然意识到,这样于我所谓的猝不及防和不够舒适,其实是她身为女明星日日夜夜的常态:从片场万众瞩目的亮,到车里兼程赶路的暗——显然,任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是“高光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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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有一个时间段,我对中间的那个东西特别感兴趣......就是那到底是个什么,我不知道。”周迅在车里对我说,“因为我永远在这个中间,永远在......我们如果说片场是一个,中间是一个,生活是一个,就说三个好了,可是这个中间是什么呢?拍戏、在戏里面和我卸了妆、回到我原本的生活,在中间的这个东西,我特别感兴趣——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我就觉得那个有趣,对......因为那个好像有点是一个临界点,但是其实它又是融在一块儿的。”

      《周迅·自在人间》里的照片由此记录了大量的“中间时刻”,受邀的摄影师中,曾是助理的姜成皓、朋友高原和Wenjei Cheng(郑文絜)拍得最多——现在做一件事情,很多人都不记得或压根儿没有名利之外的“初衷”,但周迅是在意的,“其实初衷是想谢谢我的摄影师朋友,希望他们的才能被看见。”

      “这个书没有任何目的......不是说我要卖多少万册,我要卖什么什么。”黑暗中,她说这几句话的声音和语气尤其斩钉截铁,“我没有什么,我还需要什么?我不需要了。”

      除此两点以外,要和周迅讨论这本所谓的“书”都是难的。她会如同告诉我一般地告诉你——在她的定义里,“它也不叫一本书,因为不是我写的......我觉得那是一个精致的读物,但我觉得这个也是可以讨论的了,什么是书,什么是读物,什么是画册,其实都是一个概念,对吧”;

      关于近二三十个人写的她,尤其那么多还是中国近代电影史上举足轻重的名字,“没有害羞,因为这些都是我特别亲近的人,我读的时候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惊讶......但,有那么多人吗?”;

      第一次拿到书的时候,“已经不是兴奋,那个时候就是......前前后后五年,那不是五个月啊——你看到一个东西,你会觉得跟你有关,又好像跟你无关——因为书里的跨度是多少年了,也十多年的了。”

      粉色拼接廓形外套、刺绣纱上衣、

      灰格纹半裙 均为THOM BROWNE

      白色大檐礼帽 KUMI DING

      都说人生如戏,但即便是一个写书的人如我,却也是在与周迅关于这本不是“书”的书的探讨对话里,如此清晰地回忆起人生的第一本书到手、未向外人吐露过的真实心情,并第一次由衷地感觉到:书如人生。

      一个概念,一段亲密,漫漫长路,穿越如眼下的车里一般黑暗胶着的时刻——人生里要做成一件事情,好像都莫不如是。

      但人生的意外和趣味好像更在于,拿到手或达成时,什么又都可以轻飘地散去。

明暗有时,冷热自知

      关于《周迅·自在人间》,或者说关于“自在”这件事,周迅这样对我坦承:“是我一个朋友取的,我觉得他取得太好了......我觉得我都不是这样的,我都不知道我可以是这样的,我也希望我是这样的,对。”

      而我觉得,相比起女明星不得不在生活中有所取舍的“相对自在”,如今在工作这件事情上,周迅或许是更“自在”的。

      黑色尼龙背带裤、高级珠宝BAROQUE珍珠格纹戒指、

      高级珠宝NUIT ETOILEE流苏耳环 均为CHANEL

      灰绿针织上衣 ACNE STUDIOS

      毛毛平底鞋 LONG CHAMP

      陈建斌曾经这样说起如何邀约到周迅来加盟他做导演的新电影《如是你闻》。“就是我去上她那个《表演者言》的节目,闲下来聊天,她问我最近在忙什么,我说忙个剧本,她特别感兴趣地说她看看,我说难道你有兴趣和档期来演?结果她真来了,特别、特别简单。”

      “对于演员表演,我尤其喜欢周迅的感染力。”多年前曾与周迅合作《烟雨红颜》的副导演洪智育说,“那种自知的很会演,其实远不够‘动人’......而和周迅合作过就会了解她,她是个‘超级神经病’,会撞击出非常多的火花。”周迅身边的工作人员则说:“迅姐总是让我们意外的......我们以为她喜欢的,她往往不。”

      这么多年我们或许都忽略了,随性的另一个含义是“打开”——不定义,不预设,不为别的,只为做出最想做出的选择,然后坚定地走下去——那才是真正的“自在”。

      此刻车里的周迅,正要去录歌。受荷兰国宝级歌手Laura Fygi之邀合作的跨年歌曲What A Wonderful World,是她第一次尝试爵士。

      之前在片场,有多年的粉丝拿着一摞CD请她签名,从《苏州河》《巴尔扎克与小裁缝》到《如果·爱》,她一一都签了,还对一旁的工作人员指认了一张年代久远的《香港有个荷里活》,满心满脸的欢喜。

      黄条纹衬衫裙、高级珠宝NUIT ETOILEE流苏耳环、

      镶钻戒指 均为CHANEL

      “没有什么太多可以聊的,因为我现在刚开始做......我为什么要录歌,就是因为我觉得生命很短,我想要做我自己愉快的事情。”

      “为什么音乐一直对你来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就喜欢啊,跟我喜欢吃辣是一个道理啊,就喜欢。”

      “一唱就觉得自在,具体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她的语气随着她的认真否认仿佛又变得坚定了数倍,“不是说我觉得唱我自在,而是我觉得生命很短,你就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情——我现在有这个空间让我可以录歌,那我就录。那这个东西大家是不是喜欢,是不是觉得我唱得好或者不好,无关紧要。”

      “真的,我现在没有任何目的性。”戛然而止后的车灯一闪,我倏然看到了她黑暗中侧过来定定看我的脸,亮闪闪的眼睛和标志性的下巴,一如四年以前,但似乎又不太一样,“今天在这个车里,我跟你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要懂我在说什么。”

      你要懂我在说什么。她伸出她的手,拍了拍我的。其实这一场车里跟随她穿越黑暗的旅程,有相当部分的时间是静止的,凝固的,沉默的,但不是尴尬的。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我想对她说:你放心,我懂——冷有时不是坏事。人生也不可能每一刻都是热情似火的高光时刻。

      我还想对她说:整个《如懿传》里最打动我的不是别的,而是出冷宫前,她神情坚定冷静地对面前说着“我一个微末小臣,只求安身立命......但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调理好身子,以备日后之需”的江与彬回的那一句:今日你告诉我一个明白,我多谢你......以待来日。

      以待来日。“如懿是一个对世界要求太高的人,所以她一直跟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她要先打碎自己那个玻璃心,才能够走出冷宫去面对身边的这一切。”和周迅对戏、饰演太医江与彬的袁文康说,“当她走出冷宫的时候,其实她割舍掉的是幼时的自己——一个少女成为女人的那一刹那,她真的是要经过一些事情去完成的。她心路历程的这一刀,是她自己捅下去给自己的。而江与彬跟她的关系,就是他们从内而外透出的一种美丽,一种知性的东西。”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那时,周迅标志性的,暗哑又柔和的嗓音一响起来,我就决定要将《如懿传》看下去,即便它目力可及地那么长。

      “《如懿传》,九个月......我从小时候拍戏到现在,这是最长的一次,我从来没有拍那么长过。”周迅说。

      粉色拼接廓形外套、刺绣纱上衣、灰格纹半裙 均为THOM BROWNE

      白色大檐礼帽 KUMI DING

      我们为什么,都在这个节点说起时间?

      这一场人生,我们又有多少时间可以重来?

      得到的已经得到,失去的已经失去。明暗有时,冷暖自知。

      在我们最后的对话里。“我觉得如懿很厉害地面对了‘失去’这件事情,就是她自己选择了这件事情。”

      “不是厉害,是花开花落自有时。如懿不是说失败或赢,因为她本来就不要赢。”

      “《你好,之华》看起来愉快和平淡得多。”

      “也不是很平淡,而是生活本来就如此......子枫演的我小时候递信,眼泪汪汪,等到我这么大的时候再看到那个人,不也是平平淡淡,时间是最厉害的。什么叫女孩,什么叫女人?我觉得女孩和女人是可以共存的——什么叫女人呢?是因为你对于生命的一些熟悉,对一些事情觉得其实它就是该这样发生的;女孩的时候,你会觉得怎么可能,不会。”

      “怎么可能谁可以是永恒的女孩呢?那是你们的问题。”她出乎我意料地讲完这一长串,豪情万丈地在自己送我的读物上签上名字——还签错一个字,这很“周迅”。

      白色字母衬衫、黑色腰带作帽饰、

      高级珠宝COCO CRUSH白金戒指、

      白金镶钻耳环镶钻耳骨夹 均为CHANEL

      拿着写有四年前她的故事的那本书往前拱了拱身子,在合影时仗义地把她标志性的电影脸比我更近地面向镜头——完成这一切后,才轻俏地下了车,抱了抱我,温暖如初——这一场穿越黑暗的旅程后,她远去的背影仿佛一团如花的粉雾,渐渐隐匿,消散不见,如同过去了的时间。

      但那一刻,我觉得她说的都是真的。

      心中有花,所以不怕——让我们以待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