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很美,也很难。
“如果我们不做点什么,它们就会死掉。”
一群 95 后年轻人,揣着 1.4 万块,踏上了一头回不了头的路。
自 2019 年起,三年来,他们走访在彝族人生活的地区 —— 凉山美姑县、昭觉县、布拖县、甘洛县四个县,采集了民歌、民间故事、民间器乐曲等素材三百余段,并在素材的基础上二度创作了一张实验音乐专辑:一张原声合集《原野上的声音 · 彝族合辑》。
他们是吉尔赤沙 & 刘俊麟,是“原野上的声音”团队。
这是一个愚公移山的故事。
1.
刘俊麟,达州人,以前是国内某少年偶像组合的一员,你会在央视,湖南卫视各种平台看到他。
他从小学民乐,架子鼓和扬琴,10 岁就写了第一首作品。
“达州城区有一座凤凰山,经常有人在上面唱民歌,听着听着就有了兴趣。后来在电视上看青歌赛,我也只看原生态那个组。”
组合解散后,刘俊麟去了成都做音乐。
那段时间,出于对世界各地民族音乐的喜爱,他就经常前往四川民族地区采风。
刘俊麟希望通过采风,为自己的音乐创作积累更多素材、灵感。
一个音乐节上,刘俊麟偶然结识了吉尔赤沙和他的乐队。
赤沙出生于凉山州甘洛县,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从小就放牛、下河游泳,有一段很快乐、很难忘的童年生活”,直至初中离开家乡外出读书。
从那时起,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赤沙的眼里,家乡在不断变化。“以前‘火塘’是生活的中心,好像什么事情都发生在火塘边上,但慢慢地很多人住进了新房,火塘变成了‘小太阳’、电磁炉。”
器物在变化,音乐也在慢慢消散。
赤沙希望做点什么,记录什么:
“我有创作能力,但少一个编曲和制作的搭档。”
后来两人又碰在一起吃饭,赤沙问俊麟:要一起去凉山采风吗?
一拍即合。
2019 年 1 月,赤沙和刘俊麟正式组建“原野上的声音”团队,致力于民族民间音乐采集与二度创作。
“从我们开始商量这个事情,到第一次出门采风,只用了一个星期。”
1.4 万元,几个小伙伴,一辆租来的商务车,从凉山腹地的美姑县、昭觉县,到次年夏天的布拖县。
2021 年夏天,这支全员“95 后”的团队,又将脚步踏出四川,前往云南楚雄、大理、丽江等地,既寻访彝族聚居
区,也寻访纳西族、傈僳族等少数民族。
2.
民间采风,轴的是心念,旅程却很“随性“。
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种方式看似“不靠谱”,其实意在避开过度“舞台化”的民间音乐。
有一首歌叫《打竹刀舞》,他们给彝族的歌手吉克克牯演唱。
男声粗犷,歌者内心温暖而细腻。
还有一首歌叫《哭嫁歌》,最初的版本是赤沙 & 俊麟演唱的,后来偶然听到俄木旺堆,觉得声音更适合,也就觉得,他是这首歌的不二人选。
采风的妙趣,从来意想不到。
有时候在路边遇到一群彝族村民,大家便停下车、送上礼品开始聊天,打听村里有没有会唱歌的人,有没有会演奏乐器的人。
在美姑县,他们在路上偶然发现一个不错的点位。
听闻有人前来采风,村民们迅速把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当他们进村的时候,就看见“乌泱泱一群人从山上跑下来”,开心地笑着,手里都是口弦等乐器。
团队迅速分工,刘俊麟带着一群彝族妇女在室内录制,吉尔赤沙跟一群老大爷聊天,获取更多的文化信息。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大家就录制了十几段音乐,包括歌曲和口弦乐曲。2019 年夏天,团队在布拖采风时,恰好遇上彝族火把节。
“我们在县城广场上找人,认识了一位毕摩。大家跟他聊天,送他回家,半夜 12 点在家里录了几段。路窄又有蛇,不小心开错了,结果整整倒车两公里。”
灵感惊喜皆源于偶然,刘俊麟说,他们后来创作的歌曲《兹兹妮扎》,就在开头加入了此次录制的一段采样。
但谁又能说这不是相遇的必然呢?
在云南采风时,有一天,大家原本计划前往巍山县,采集一些民歌和吹管类器乐,没想到半路遇见两位彝族阿嬷,得知她们村里有“打跳”活动,于是改变当天的行程。
在那里,一位大叔特意给他们吹奏芦笙,一位阿嬷演唱当地民歌,他们还领略了极具当地特色的“打竹刀舞”。
赤沙和俊麟说,他们遇到的这些民间艺人,并不懂任何的乐理体系,什么和声啊,节奏啊,但是他们所演奏、演唱的东西,我们用记谱的方式可能也无法记录清楚。
“生活中见不到这样的人,这和我见过的任何彝族人都不一样。但就是纯粹。”
“如果不记录的话,这些文明只会死掉。”
3.
2019 年初到 2021 年,3 年时间 500 余段歌曲,团队把时间和金钱尽数搭进去。
让赤沙印象最深的是时刻的资金短缺。
“钱是远远不够的,出发的时候只有 14000 块,但先出发吧;
第二次采访在布托的时候,押了几千块在租车公司,没钱,问哥哥借钱;
第三次采风去云南的时候,我还把我的学费都用了。”
俊麟最关注的,是大众能否对本土音乐更自信。
“从世界流行音乐的发展历程来看,无论早期的爵士乐、布鲁斯音乐,还是时下备受瞩目的嘻哈音乐等,其实都有着民族民间音乐的根与魂。”
“将来条件成熟之后,建立一个中国少数民族民间音乐曲库,对采集的作品分类整理上传,吸引更多人采集、上传作品,既可以供学者研究,也能让本民族的音乐爱好者追根溯源。”
赤沙说,“原野上的声音’启动的时候,我 23 岁,现在 28 岁了,感觉自己在随着它成长。”
与它相伴的当然是迷茫和受挫。
没钱,没支持,当然会有质疑声。
“我也会慢慢找不到做不下去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限制还是挺多的。我们想制作出一张非常精良的专辑,但是没有那么多钱,至于预期,就是百分之 70。我们没有时间把它发掘下去。“
“我经常会想,要不要继续下去;”
一边怀疑,一边摸索前走。
去年 8 月,赤沙和刘俊麟开启了藏族民间音乐采集工作;
摄影里有布列松的决定性瞬间,流水世事,皆因为瞬间被赋予恒长的意义。
俊麟:
“在美姑县,一个叫牛牛坝的地方,那是大凉山最深处的腹地。在那里,我见到了和所有地方都不一样的沟通眼神和笑容。”
赤沙:
“在美姑县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去问路,有个孩子身上很脏,脸也很脏,我们抱着他,他笑得很纯净 —— 眼神让我想到了小时候:有多少孩子能走出凉山,有不一样的未来呢?所以后来我们在《原野上的声音》项目中,增加了公益助学计划。”
梦想很美也很难,但仍要为着那个瞬间走下去。
直播预告:5.27 日晚上 20 :30世界音乐视频号“夏日音乐沙龙”对谈赤沙 & 俊麟聊聊创作故事
参考资料:战马时代:首发|原野上的声音,在彝族歌谣中无尽回响
川观新闻:行走川滇采集彝族民间音乐 “95后”四川音乐人:让更多人听见"原野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