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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中的陈芊芊

陈芊芊栽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嚣张跋扈称霸花垣城那么多年,打鸡揍狗无所不为,竟然会栽在一个狗男人手里。

韩烁,心真脏啊。

原本,一切都在陈芊芊计划之中。

玄虎败给花垣本来就有蹊跷,又主动把少主送来当上门女婿,她能不知道韩烁憋着坏么。果然,密谋英雄救美拐跑她的亲亲二姐。

哈,开玩笑,还以为这是他们玄虎城么?在花垣,男人会武功——尤其还是比楚楚都高的武功,还不让人笑掉大牙?如果他反过来让楚楚救下,再来个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之类的狗血戏码,以楚楚的伟光正人设说不定半推半就就从了呢。

虽然内心充满了蔑视,但是陈芊芊还是打算出手,教育教育他不要打楚楚的主意,万一真的拐走了楚楚,母亲那些继承城主之位、励精图治的说教可就没人给她挡了。

计划实施得也很顺利。

韩烁发现认错了人气得“心疾发作”、被迫背《男德》《男诫》、点守宫砂的样子,确实很有意思。陈芊芊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细细回味,老神在在地拍着韩烁的肩膀:“韩少君呐,遇见我陈芊芊,算你倒霉。”

下一秒,就听见脸黑得像锅底的韩烁问她:“三公主,断魂散的味道,怎么样?”

“啪叽”,陈芊芊手里的酒杯掉到了地上,砸吧砸吧嘴,还真是……没品出来。

陈芊芊捂住嘴,朝韩烁勾了勾手指。

“怎么?三公主后悔绑我成亲了?可还有什么遗言……”

陈芊芊狠狠一抠喉咙,借着那狗男人凑过来的架势,“哇”地吐了他一身。“梓锐,把他给我绑!起!来!丢进小黑屋!蛇虫鼠蚁样样俱全的那种!呕~”

毒酒当然是吐不干净的,陈芊芊晕晕乎乎地倒在床上,咬牙切齿地想着:韩烁,心真脏啊……

等陈芊芊醒来以后,月璃府已经乱成了一团,好在梓锐还算保持了一丝清醒,去请了沅沅来给她解毒,不然不知道要躺尸到什么时候。

大姐沅沅还是那个老样子,明明中毒的人是她,沅沅却一副自己命不久矣的表情。倒也正是因为沅沅小时候中毒导致不能行走,从小母亲就对下毒之事严加防范,沅沅精通解毒之术,三姐妹也都随身携带有常用的解毒药物,不然,陈芊芊就给韩烁阴死了。

说起韩烁,梓锐哼哼唧唧地要去找城主告状,把韩烁给剁了,最好剁成饺子馅那么碎。

沅沅皱着眉头忧虑道:“可是玄虎城虽败,实力尚存,我们若是杀了玄虎少君,玄虎挥师攻打花垣怎么办?万一让玄虎攻进了城,我们可就都要没命……”

“把他杀了能解气么?”陈芊芊小手一挥否决了梓锐的提议,“谁都不许告诉母亲!我要把韩烁留在府上,慢慢玩死他。遇上我,算他倒霉。”

说好了玩阴的,韩烁这一杯毒酒也太不按套路来了,怎么的,她陈芊芊英年早逝成婚当晚暴毙是没人会去查?还是母亲姐姐都傻到那个地步,能不怀疑他韩烁?她倒要让韩烁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玩阴招!

“韩烁呢?把他给我带过来。”

梓锐猛点头:“得嘞!三公主,这韩烁竟然敢下毒害你,那咱三公主,是好欺负的么?你说这韩烁,是清蒸还是红烧来得好?”

这么一说,还真把陈芊芊说饿了,吞了吞口水:“呃……还是爆炒吧。”

“诶得嘞~”梓锐转头就要去手撕韩烁下锅,好在陈芊芊一把拉住他:“我说的是菜!你把韩烁给我带来,共进午餐。”

陈芊芊嘴角的笑容逐渐失去控制:“我要给他好好上一课……”

韩烁算是栽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身为玄虎城的少城主,文武双全年少有为,如果不是患有心疾,也是玄虎城所有女子的梦中情人,居然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陈芊芊,心真脏啊。

先是策划好的英雄救美,莫名其妙地换了女主角;再是大婚,被花垣城一堆重女轻男的破规矩羞辱;好不容易看那陈芊芊喝下毒酒,居然被她吐了?!还一滴也不浪费地全还给他了?!

韩烁在小黑屋里颤抖着双手,几乎把那件湿透的大婚礼服当成陈芊芊本人,给生撕了。

不过,在白芨面前,他还是维持了少君得体的风度:“花垣城上上下下都安插了我玄虎的人,杀掉区区一个陈芊芊,这一次,不会再失败了吧?”

白芨沉稳地点点头:“少君放心,陈芊芊已经醒来,马上就要用午膳。毒下在琉璃盏内,只要少君等会见机行事,一定万无一失。”

看着白芨胸有成竹的表情,韩烁的眼皮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他怎么记得安排花垣二郡主惊马的时候,白芨也是这个表情呢?

事实再一次告诉韩烁,要是白芨靠得住,出栏母猪会上树。

琉璃盏,到位。断魂散,到位。三公主和夫婿共进午餐的“和谐氛围”,到位。就是女主角,你能不能自觉点开演啊?

韩烁盯着自己面前摆盘精致丝毫未动的琉璃盏,笑容逐渐僵硬,压低声音问一旁瑟瑟发抖的白芨:“陈芊芊,她人呢?”

白芨哭丧着脸:“三公主她可能……可能……爽了您的约?”

“我当然知道!我是问陈芊芊那个女人现在在哪?我现在就去把她活剐了,片成三千片!”那个陈芊芊居然敢把他晾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韩烁从昨晚就没吃东西,又饿又气的,心疾都要犯了。

“哟,口气还不小嘛,吃芹菜了?”远处陈芊芊慢悠悠地晃悠过来。

白芨拼命地按住了要站起来打陈芊芊的少主,疯狂提醒:“少君,小不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韩烁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了僵硬的笑脸:“韩某是担心三公主饿坏了身体。”

梓锐立刻反驳:“开玩笑,我们三公主才不会饿着自己,当然早就用过午膳了。”

陈芊芊坐下来,靠在桌边懒洋洋地看着炸毛的韩烁:“饿着你怎么了,你是质子我是质子?来了我们花垣城,我就是你的主子。”

“你……你凭什么这样戏耍我!”

“戏耍你?本公主是来教你,”陈芊芊嗤笑一声凑近韩烁,笑容诡秘,“如何毒、杀、陈、芊、芊。”

话音未落,玄虎的主仆二人皆是心头一惊,难道这次下毒的计划已经被识破了?二人对视了一眼,就算穿帮了,只要没下台,这戏还是得接着演。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不是剑拔弩张的肃静,而是玄虎主仆努力地营造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无辜气息。

却没想到,陈芊芊她不按套路出牌啊,她真的逻辑清晰思维缜密地开始教学暗杀方法了啊!

“既然是暗杀,那必定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不留下痕迹让人追查,是非常有必要的。就好比你要毒杀我,那一定要用别人查不出来的毒药,断魂散,无色无味,上品!”

陈芊芊的大拇指猛然竖起,像在韩烁和白芨心口戳了一记,让二人皆是不着痕迹地一个哆嗦。

“再比如,你要精准到只杀我,可月璃府内上下膳食都是一样的,直接将毒加到菜里,可能没药到我,先毒死了仆役,打草惊蛇。但是,”陈芊芊的目光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最终一扬手,拿起了唯一一个琉璃盏,“琉璃盏是月璃府最好的餐具,仆役们不会用,如果把毒下在琉璃盏里,很可能就让我中招了。”

白芨恍惚间看见自家英明神武的少君在发抖,定了定神,哦,原来是自己的腿在抖啊……他就说嘛,自家少君不可能因为被揭穿心虚的……

“最后,如果我就是不碰琉璃盏里的菜,那就只好少君亲自上阵,借着给我布菜之类的动作,监督我吃下毒药咯……”陈芊芊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了琉璃盏里精致的菜肴,送到韩烁嘴边,“说了半天,韩少君,你不吃点么?”

说时迟那时快,陈芊芊眼前一花,只见白芨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声泪俱下张口就嚎:“三公主,求您给犯了错误的人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吧!毒,是我下的,不要毒死我们少君呐……”

陈芊芊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嘴角的抽搐。

韩烁要杀她她理解,但是能不能有点创意?!非要用一个套路、一种毒药么?在没有取得花垣城任何信任的情况下,毫无铺垫直接下毒取她性命,怎么的,到底是赶着让她投胎还是赶着自己投胎?!

陈芊芊怀疑自己如果有朝一日真的被韩烁坑死了,也是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骚操作骚死的。毕竟,谁能想到韩烁刚刚进入她府中,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药毒死她呢?

陈芊芊在脑内疯狂吐槽,而在韩烁主仆眼中,她不过是缓缓眨了眨眼,就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不咸不淡的:“韩烁,你可真是太虎了……”

韩烁迟疑着看向白芨:“虎……是什么意思?”

“可……可能,是夸您有勇有谋?”白芨想了半天,肯定地点了点头,“那确实,少君,您够虎的!”

韩烁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懂陈芊芊。

这个传闻中娇纵任性欺男霸女无所不为的陈芊芊,居然两次识破他下毒的计划,却没有睚眦必报地杀了他。所谓的关小黑屋,也就是摆设略微简陋的客房而已。今天,陈芊芊更是一时兴起,说要带他出府。

两人各怀心思,并肩走到府门口,却见陈芊芊突然凑过来,状似亲热地揽住韩烁的手臂。三公主好色,新抢来的夫婿,大庭广众之下亲亲热热蜜里调油,旁人并不觉得有异,只有韩烁心底着实一惊。

在宽袍大袖的遮掩下,也就只有他知道,刚刚陈芊芊那亲热的一揽,实则是快若闪电地给他的双手扣上了一副镣铐。以他的武功,居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中了招。

愕然抬头,就看见陈芊芊眼里狡黠的光芒一闪而过:“委屈你了韩少君,你太虎了,带你出门,我得做点安全措施。”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把他拉上了马车。

韩烁惊疑之下,还是定了定神,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教坊司,”似乎是怕韩烁听不懂,陈芊芊又淡淡地解释了一句,“在你们玄虎城,大概叫青楼吧。”

带着自己新婚的夫君,去逛青楼?韩烁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抬头看看对面的陈芊芊,只觉得她头上的翡翠簪子,绿得分外耀眼。

陈芊芊被韩烁震惊中带着一丝同情、同情中带着一丝不解、不解中又饱含着鄙视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打了个冷战,赶紧吩咐车夫出发。而有勇有谋有礼貌的韩少君看着陈芊芊浑身不自在的表情,默默地移开了目光,扭头看向车外。

花垣城和玄虎城,除了政体,还有很多的不同,也或许就是这些差异导致了不同的政体。花垣城出产乌石矿,但支柱产业却是纺织和印染,玄虎城资源相对匮乏,却精通火药的制作技术,军事实力强大。

韩烁在不少神乎其神的民间传闻中听说过,花垣城女子当政、女子领兵,女子赚钱养家,男子相妻教女。入赘花垣之前,他也担心过,他的妻子会是比男人还男人、五大三粗凶悍无比的花垣女人。现在亲身来到花垣城,反倒觉得……

“花垣与玄虎,倒也没什么不同,不是么?”身后的陈芊芊突然开口。

韩烁下意识地反驳回去:“怎么可能,花垣城阴盛阳衰,女子为尊。玄虎城从未有过这样本末倒置的乱政。”

陈芊芊定定地看着他,还是那个看穿了一切的神情:“你在害怕。”

韩烁想说他是全玄虎城最天才的少君,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不会怕,除非……他是真的虚了。

一直以来,他接受的教育都是男子为尊,男子的能力要强于女子,所以男子承担挣钱养家的责任,拥有可以随时休弃妻子的权力。玄虎城不选女官,固然是有人反对女子当政,更多的却是在玄虎城,根本没有人意识到女人有能力处理政务、参与国家大事。

所以在玄虎城,所有关于花垣的信息都被“玄虎化”了,玄虎城的人相信,能够带兵打仗的花垣女子一定有玄虎男人一样五大三粗的体格,而相妻教女的花垣男子,一定和玄虎女人一样娇弱无能。

韩烁自从来到花垣城,才发现与想象中有所不同,花垣的女人也并非粗犷豪迈,看上去与玄虎女人并无不同。正是因此他才会轻敌,认为“娇弱无能”的女人,会轻易被英雄救美套牢,会查不出下毒的凶手,会两次跌入同一个陷阱。

就是这样“娇弱无能”的女人,却不断识破他的计划,武功高到让他轻易中招。最可怕的是,在女子当政的政体下,这座城繁华兴盛地发展着,被他轻视的可能不仅仅是陈芊芊,而是花垣城,不,可能还包括玄虎城的所有女子。

活了十九年,韩烁第一次觉得自己稳固的价值观摇摇欲坠。

跟着陈芊芊走进教坊司的一瞬间,韩烁就后悔了。他不该动摇自己的价值观的,他应该把那玩意剁碎了拿去喂狗。

在玄虎城,偶尔逛逛青楼对于男子来说并不是很出格的事,韩少君虽然洁身自好,但逛青楼对他来说也算是小场面了。花垣城的教坊司,气氛也和玄虎的青楼类似,莺莺燕燕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揽着客人,眼前花红柳绿,耳边莺啼燕啭,鼻端香风袭人。

身处莺莺燕燕的包围中,韩少君并不感到幸福,只因为那些花枝招展的乐人和他一样,都是男的。

花垣城,果然还是民间传闻里那个本末倒置、阴阳混淆的鬼地方啊……

韩烁处在一群男乐人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陈芊芊如鱼得水,左一个摸摸小手,右一个爱的飞吻,转眼就把韩烁甩得老远。韩少君抓不住罪魁祸首,又要努力控制情绪,避免血气上脸,衬得头上的碧玉冠格外鲜艳,只能就近抓住了白芨,恶狠狠地责问:“是谁,给我选的碧玉冠?!”

白芨被问得两腿一软就要跪,余光一瞥周围一圈妖艳贱货,又站直了,不能给自家少君丢人啊:“少君,是……是花垣城城主赏赐的……”

“那我还真是谢谢岳母大人送我这么一顶帽子啊……”韩烁气笑了,转身拦住一个畏畏缩缩的乐人,“陈芊芊,她去哪儿了?”

“三、三公主她……她和苏沐苏公子一起进了厢房。”

这是要当众再送他一顶帽子的节奏?要不是镣铐限制了行动,韩烁觉得自己现在真能手撕了陈芊芊。

韩烁扭头就去寻陈芊芊,那被问得瑟缩的胆小乐人却没有退让,而是不着痕迹地靠过来,低声提醒:“少君,寄人篱下,寻得龙骨前还请谨慎行事。”

韩烁和白芨对了个眼色,这人的确是玄虎布在花垣的暗桩,教坊司来往的都是花垣的达官贵人,自然也是探听消息最隐秘便捷的去处,日后行事,这一枚棋子必定有大用。

这边人形炸药韩烁掘地三尺在寻陈芊芊,那边被找的陈芊芊却是拉着花魁苏沐,顶着身后一群女子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走进了厢房。

刚刚坐定,还没喝上两口茶,就听见苏沐开口询问:“三公主今日,怎么把韩少君带来教坊司了?我听说玄虎城男子为尊,那韩少君心高气傲,怕是会觉得您有意羞辱他。”

“别提了,韩烁那家伙,人虎、心脏、下手还黑。把他留在月璃府里没人看着,我怕他把我家给炸了。” 说起这事,陈芊芊禁不住叹气连连,“新婚之夜他就想一杯毒酒送走我啊,要不是沅沅来得及时,这教坊司就该因为国丧歇业三个月了。”

苏沐眼睛一亮:“您见到大郡主了……她,还好么?”

“沅沅她,还是老样子。明明怕死怕得要命,又把遗书当日记写,小孩子似的。”陈芊芊忍不住微笑起来,安抚低落的苏沐,“你也不必太过愧疚,当年下毒之人并不是你。说起来我应该比你还自责呢。”

的确,当年毒害大郡主陈沅沅的人并不是苏沐,那盘有毒的点心却是由他之手送到了陈沅沅的手中。原本是要毒害陈芊芊的点心,阴差阳错地被他拿给了陈沅沅。

那时他们身在围猎途中,场面混乱,等城主下令彻查,下毒之人已经没了踪迹,只能将直接接触了毒点心的苏沐处死。陈芊芊偷偷求城主保下了苏沐,把他安排进教坊司,隔三差五借着和林七打架的由头来找他。

当然,后来年岁大了,陈芊芊逛教坊司就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了,人人都知道三公主陈芊芊日夜流连教坊司,独宠花魁苏沐,却没人知道三公主当街抢亲韩少君,靠的是苏沐从玄虎暗桩那里套来的情报。

苏沐消沉了一会,还是记得大事为上:“这韩少君确实并非善类,如今教坊司也混入了玄虎的人。他能在月璃府内动手,想必月璃府也有玄虎奸细。苏沐无能,能探听到的消息有限,还请三公主多加小心。”

“你放心,他玩不过我。玄虎城的男人,呵,也不过如此。”陈芊芊一如既往笃定的样子刚让苏沐略微放心了些,就听她话锋一转,“这韩烁入赘花垣,不带嫁妆倒是带了大批暗桩,肯定憋着大动作。花垣城出了乱子,我倒是不怕,就是沅沅素来不爱热闹,日晟府里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让人担心呐……”

眼珠一转,果然看见苏沐的眼里写满了担忧,陈芊芊顺水推舟再接再厉:“沅沅小孩子个性,她缺少的不是愧疚,是要有人关注她。我想找一个人去陪沅沅做复健……不然就选你吧,怎么样怎么样?”

苏沐激动地抬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说出口的却是:“苏某一介乐人,去日晟府恐怕有碍大郡主的名声……我留在教坊司也可为三公主效劳……”

“怎么,瞧不起我?我天天逛教坊司,这些乐人谁还不乐意为我效劳,不缺你一个。”陈芊芊手一挥表示那都不是事,“我有办法,让你名正言顺地进入日晟府。”

看看水钟显示的时间,陈芊芊提醒苏沐:“快点做决定吧,错过了时辰,可就没得选了。”

“苏沐……愿意一试。”

教坊司人多眼杂,十分混乱,韩烁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找不到陈芊芊的踪影,倒是被另一个女子拦住了去路。

“你是教坊司的人么?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挂牌子了没?”林七疑惑地打量着这个不够眼熟的“乐人”。

韩烁不耐烦地扭开头,白芨心领神会:“我家少君是玄虎城来和亲的少主,不是什么教坊司的人。”话虽客气,意思倒也清楚:不是什么男人你都能嫖的,有点自知之明就快让道。

偏生林七向来不是会听话外之音的聪明人,一听这话反而冷笑一声:“哟,你就是那个陈芊芊当街抢来,连堂都没拜就洞了房的夫婿啊?怎么新婚才两天,她就上我教坊司来了,是嫌你姿色不如我这的乐人吧?”

陈芊芊不顾未婚夫裴恒的脸面,当街抢亲玄虎少主,林七早就憋着一口气,当下就劈头盖脸地拿陈芊芊的男人撒气。毕竟她打不过陈芊芊,欺负个男人还是不难的,借助性别优势完成人身攻击,大概就和玄虎男人骂“我如何如何你母亲” 、“我如何如何你老婆”一个原理吧。

韩烁的脸色已经够黑了,现在他觉得自己开始黑中泛绿了。他怀疑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一个被新婚夫婿休弃,哀哀怨怨找来青楼自取其辱的怨妇,而白芨那屈辱中带着同情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的怀疑没错。

他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和女人一般见识,却控制不住自己把精铁制的镣铐生生捏断了,好在广袖遮掩下没人能看见。

林七还恍然不觉地持续作死中:“陈芊芊真是瞎了她的眼,裴恒处处都好她不珍惜,这玄虎城的男子,既不温柔也不体贴,姿色么还不如教坊司的乐人……”

韩烁捏碎了镣铐,已经开始捏自己的拳头了,“咔吧咔吧”的脆响听得白芨心惊胆战,又不敢阻拦,已经在思考少君杀了这个女人以后该怎么帮他收场了。

眼见着气氛逐渐剑拔弩张,却见远处两人悠闲漫步而来,走在前面的红衣女子语气懒散:“林七、韩烁,你们都在呢?聊什么这么开心?”

白芨瞥了眼自家少君眼里迸溅的火星子,再看看林七手里紧握的长鞭,心说这三公主可真敢说啊,就这还聊得开心呐?不愧是你。

正想着,只见那林七突然发难,长鞭带着残影“刷”地直奔陈芊芊而去。事发突然,长鞭速度极快,众人都来不及去挡。

陈芊芊轻轻巧巧地让开鞭梢,长鞭挥空,林七连忙收回,没想到陈芊芊反手抓住长鞭用力一收,把林七扯得失去平衡,直接栽倒在地上。林七气急败坏地爬起来还想打,却见长鞭已经到了陈芊芊手里,气得咬牙切齿,终究没敢动手。

陈芊芊翻了个白眼,林七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欺软怕硬的,不打不服。她把玩着手里的长鞭,问林七:“我要给苏沐赎身,你开个价吧。”

一时众人皆是一惊。

韩烁:陈芊芊这死女人,不仅给我戴绿帽子,还打算把绿帽子批发回家?

林七:陈芊芊这死女人,移情别恋这么快,打我心上人的脸,还抢我店里的花魁?

苏沐党迷妹:哥哥官宣了?哥哥要退隐了?陈芊芊这死女人抢我哥哥!

吃瓜群众:三公主抢亲才两天就移情别恋,这韩少君……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好奇.jpg

就连苏沐也讶异地抬眼,不理解三公主是什么用意。

陈芊芊“啧”了一声,催促林七:“别磨磨蹭蹭的,开价吧,我不差那点钱。”

林七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以她的头脑还不足以理解哪里有坑。总之,别顺着陈芊芊的意思就对了!

“你……你说要给他赎身我就放人啊?没了花魁,我教坊司拿什么赚钱?”林七随口扯了一个借口,权当天下人都不知道她家有一整座乌石矿。

送上门的话头,陈芊芊哪有不接的道理,当即把林七的话头堵了回去:“那就公平点,等价交换。”

白芨惊恐地看见,那熟悉的冷笑又出现在三公主脸上:“苏沐归我,韩烁就归你了。”

韩烁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个满腹谋略的少君,自从来了花垣,就成了个满腹“玄虎特产”的炸药桶,陈芊芊,就是那个不要命的火星子。

简单来说,他真的要炸了。

传闻中的陈芊芊,是个嚣张跋扈欺男霸女的纨绔。他在来花垣前以为的陈芊芊,是个仗势欺人欺软怕硬的草包。他两次下毒却没能毒死的陈芊芊,是个武艺高强深不可测的女人。

现在要拿他去换个青楼乐人的陈芊芊……真不是人啊。

那教坊司的老鸨,还挑三拣四地和陈芊芊扯皮,又是嫌弃他姿色不够、又是嫌弃他才情不足,中心思想就是拿苏沐换韩烁,赔本买卖。

韩烁此生大概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了,即使是罹患心疾后,玄虎众人对于这个活不过20岁的少君,有同情、有惋惜、也不乏有落井下石的小人,却从来没有人把他当做货物一样,和别人讨价还价要把他卖掉。

陈芊芊倒是真没考虑“货物”的感受,自顾自帮他抬高身价:“林七你叽叽歪歪那么多干嘛,人不人气的,让他们比一下不就完事了。”

于是,一炷香以后,教坊司的客人和路过的吃瓜群众纷纷集结,等着观赏花垣城教坊司花魁和玄虎城韩少君的旷世比美,教坊司的前庭被围得水泄不通,排队的人都挤到了门外。陈芊芊暗叹一口气,早知道就问林七收这笔宣传费了。

韩烁那边却是气得心疾都要发作了,白芨给他又是喂药又是顺气,也知道现在说再多图谋大业忍辱负重也没用,想了半天,只能转换思路,劝道:“少君,这花垣和玄虎不同,乃是女子为尊,男子地位很低。在我们玄虎,也是有拿婢女或者妓子交易的……”换言之,把男人当成物品交易,在花垣城同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并非针对玄虎少君。

韩烁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马车上陈芊芊含嘲带讽的那一句:“花垣与玄虎,倒也没什么不同,不是么?”

韩烁长长地吐出一口郁气,挥开了白芨的搀扶,站直了身体。不会的,玄虎一定是不同于花垣的,玄虎城的政体,一定比花垣城更合理更优越。


苏沐是教坊司的花魁,多年来积累的人气自然不低,一曲引得众人纷纷赞叹,林七的下巴都扬得快高过陈芊芊的头顶了。

轮到韩烁出场时,陈芊芊随手戳戳他,低声道:“你们玄虎男子虽然不会歌舞琴棋,总有点拿得出手的才艺吧,随便展示展示,不必赢过苏沐的。”

却见韩烁上前一步,反手抽出侍从的佩剑,信手挥舞,引得尖叫一片。陈芊芊对这群花痴女人痛心疾首,那可是敌国少君啊,能不能给花垣城留点面子!

算算时间,楚楚的护城军巡查也快到附近了,教坊司异常的人流一定会吸引她过来查探的。当然了,也会引来另外某个人。陈芊芊的嘴角可疑地上扬了一下,然后被更加可疑地用几声轻咳强行掩饰了。

舞剑的韩烁目光一直盯在陈芊芊的脸上,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微的表情,因为他满脑子都在思考要不要杀掉陈芊芊。

陈芊芊已经对他有所防备,出门都要给他戴上镣铐,如果现在不动手,以后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是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动手杀了陈芊芊,即使她纨绔到天怒人怨,也是花垣城的三公主,日后他在花垣城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阻碍。

原本的韩烁是不会在乎这些阻碍的,毕竟他大婚当晚都敢直接下毒,确实也没将花垣城女子放在眼里。可是现在……

韩烁的剑锋指向陈芊芊,寸寸逼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突然不想杀她了。如果现在杀掉陈芊芊,他去向谁证明玄虎和花垣不同呢?

心念一动,韩烁减了力道准备收招,却见一道身影一掠而过,银光一闪挡在剑锋的去路上,短兵相接,丁丁作响(这个“丁”字念zheng,我的输入法可能有问题,打zheng死活找不到这个字,所以我是用ding的发音打出来的……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去查了资料……)。

眼看着二郡主突然杀到,和三公主的夫婿在教坊司大打出手,一众人等都傻了眼。梓锐急得舌头都没处放了:“三公主你你你你怎么不拦着二郡主和韩少君他们打残了我们可付不起医药费……”

陈芊芊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韩烁要给楚楚好印象,楚楚要给母亲好印象,都不敢出力,有什么好拦着的?”

果然,在白芨心急如焚地疯狂提醒“那是二郡主!”以后,二人假模假样的打斗终于结束,暂时分立两边。

“芊芊,你们在做什么?”楚楚虽然出了名的偏宠陈芊芊,倒也是个讲道理的,一来就先问清原委。

只见那天不怕地不怕,神鬼见愁的三公主,因为自己二姐的一句问话,小嘴一扁,小脸一垮,告黑状是张口就来:“二姐,我不过是想拿韩烁和林七换个苏沐,他不同意就算了,还想杀我……二姐你可要给我撑腰啊……”

陈楚楚冷冷地一瞥韩烁:“玄虎男子果然不守夫道,竟敢谋杀亲妇,把他给我绑回月璃府,由三公主好好管教。”

护城军一出手,韩烁当然不可能束手就擒,转眼间两人又是打得昏天黑地。陈芊芊暗暗叹气,又不敢真的打伤对方,又都守着一城少主的尊严不肯认输,这两人打得不心累么?

好在,她的最终王牌虽迟但到。

编辑于 2020-06-11 08: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