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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酒
均朔2020-01-24 投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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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年前,茶艺居。

    阿牛和阿郎喝着茶,还有依国和他刚上高中的儿子。

    三个中年男生同着一个16未满的小男人,捻着茶杯。充满趣味的搭配。

     “我跟你说,昨晚小武要不是迟来,绝对也要被我们干倒哈哈,差点还自己开车回去,发神经了都” 留着寸头的阿郎得意的吹嘘着。

    阿牛叼着烟,用手刮了刮那充满男人味的胡子,对阿郎说道“放什么屁,他酒量好着呢,都在演” “哎康妹~明天晚上还有一场,跟我们哥几个一起去撮好不好?哈哈哈”

    拿着茶壶从侧门走进来的是康妹,作为茶艺居的主人也是这里唯一的女人,常年被侃也不足为奇。况且身材高挑的她在这群男人眼里,也不乏有几分姿色。

    康妹尴尬的笑声和回应之后,茶艺居又再次回到了宁静。但哪怕几口烟的功夫,这四平尺的地方也是耐不得停歇的。

    阿郎看向了依国的儿子,再次打破了沉默

“你现在很不错啦!听你老爹说你在学校各个方面弄得都非常好呀!老师也都很认可你是不是哈哈”

   “哪里有,我爸也说的太夸张了”

    阿郎不过是想找点话题。在他看来,这茶艺居中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轮流成为主角,不至于被冷落。

   “哎哟对啊,我儿子也考到你这个中学拉!在你们的初中部,这个家伙一直都不太爱读书,倒是很喜欢玩排球什么的,田径也不错,体育老师也很喜欢他。他整天啊都在操场跑来跑去,你要是看到一个瘦高瘦高的估计就是他!往下噢在学校,你也多多帮帮他照顾照顾哈哈,我把他什么电话也给你,你也可以跟弟弟认识认识!他好像都还在学校见过你...”阿郎滔滔不绝起来,张合不停的嘴中可见泛黄带黑的牙,明显是常年吸烟留下的痕迹。

    康妹和阿牛看出阿郎眼中的喜悦,还有聊起自己儿子时那刹不住车的兴奋劲,如同在外人面前打开自己玩具箱的孩子一般,字字珍数和介绍着自己的宝贝,不过孩子确实是宝贝。    毕竟都是闲谈而已,也没什么好要他约束的。    

    依国和他的儿子也一个劲的应合着,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都是老朋友了,晚辈交交朋友也好让这些做爹的放放心。相反阿郎的样子还显得有些可爱,他也从来是这样开朗,这样讨人喜欢。

    焦点再次回到茶杯里。零星的叶沫在杯中打转,哪怕是第15泡茶,却好似还能品出好味道。影响这一切的,不知是空气中弥散着的尼古丁,还是五脏里残留的些醇酒精。

2

过年了,先祝大家鸡年大吉吧!

    拜了天拜了地,换个灶神贴画,烧元宝,保佑一切安好,万事顺心。摆好满桌菜放上红纸,在几柱香前,不但要请各位神明享用,也要喊上自己已故的亲人。

    奶奶不停叮嘱,烧钱给爷爷的时候嘴巴要念,保佑家人健康平安,还有保佑自己在外面读书的孙子。我告诉奶奶我知道该怎么跟爷爷说...都这么多年了,我比你清楚多了,爷爷会罩着我的你放心吧快去忙活别的...

    奶奶今年没炸我爱吃的排骨,等三十的时候我得叮嘱她问让她别忘了,不过之前妈妈好像说过是因为奶奶老了,干不动了。看来我得学学怎么炸。

   “来帮我一下欧!我东西一个人拿不过来欧!”

   “你这是要拜什么的,还要到楼下。土地公啊?”

    “...”

    什么鬼啊奶奶耳朵也背了?都听不到我说啥了吗...

   “哎哟喔忘记腊报纸咯,你上楼报纸帮我腊过来,我要铺地下,蜡烛也再腊两个”

    她蹲在地板上,拿出菜汤和盒装的糯米果,显然有些行动不便。我让我刚从国外回来的表弟帮着忙,拿着钥匙上楼去拿多余的旧报纸。真严格的规矩。

    蜡烛不停的被吹灭,奶奶拿手挡着风。“你们先上去噢,我自己弄就好咯”

   “神经,下来就是帮忙你的还叫我们上去。”

   “怕你们很麻烦”

   “不会...”

   “那把香噢,都点起来,插在这个,诶对对,这种软的土里,一根根插也行。插的越远越好哈”

   “你这是贡什么...也得让我知道我才懂要怎么插,念什么啊”

   “呃,就是...就是...哎哟我也讲不清咯,就是路插得远一点咯...呃,意思是路越走越远咯!好好的平安的走咯!哎哟你先去插咯讲不清 我都忘了”

    ...... 黑人问号??

3

   “阿郎走了?!”

依国接起电话急匆的踱到厨房,试图在回避些什么。

    但显然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电视里了。

    一声长叹后,爸爸坠到了圈椅上。

   “谁的电话啊?!”

电话放下的那一刹那,妈妈脱口而出。

   “小武。”

    小武是妈妈的同事。阿郎也是。

   “都说了少喝点酒了!!一个个没一个听的!!说了多少次了啊?!!”她说道。

    表弟的妈妈好像也从对话里听出了头尾。急匆匆的走出卧室

“昨晚不是还在一起吃饭吗?怎么回事!?”

...

    剩下的内容,被电视里的歌给稀释了。至少在我那一刻的当下,听到结果,过程好像不足以让我提起兴趣。气压已经降到最低,思绪开始游离。

   “我们还一起先走的,阿郎还一直跟我开玩笑,叫我跟他继续玩让依国先回去。我问他你们这样喝酒真的没关系啊?他还告诉我 开心就好。”

姨姨的话在这里停顿,电视的歌曲比赛继续着,林忆莲迎着掌声走向舞台。

    我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刚刚离开家不久的儿子飞奔出机场,搭上了回城区的第一班车,家中的门不同以往需要用钥匙打开,而是已经敞开多时。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父亲早已画好妆,躺在玻璃制的灵柩中。客厅的中央,楼道的人往,心碎的世界。

    后来我听闻男孩的母亲,在追悼会上,连正常站立都已经办不到。全程瘫软着,由自己儿子搀扶着。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在自己考上高中的第一年被爸妈送去日本读书,妈妈也随着照料。

在日本的第二个学期开学第十三天,

追悼会,新年前的第三天。

    “阿牛怎么样?”她问道。

    “昨晚依勇他们又聚了,还在喝酒。听那帮人说,他们聊到阿郎的时候,阿牛最终还是顶不住了。一个人在角落里握着酒杯,哭了。”

4

1958年 秋

    风雨交加,雷电的轰鸣把宝宝吓得哭闹不止。

    十九岁的她初为人母,对半个月大的宝宝更是束手无措。刚刚才经历分娩的痛苦,现在面对宝宝滚烫的额头,她真的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雨越下越大,乌云也不断的在压低。丈夫不知又在哪喝着闷酒,可她的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宝宝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烫,哭声也越来越大,甚至都有些哽住了。

    最近的卫生所也要8公里路,可在这母亲眼里,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泥巴已经把裤腿浸透,这些她都已全然不顾。她想着只是要把孩子包紧,再包紧一点,不能有一点闪失。哪怕一滴雨水,一个点灰尘,也不能伤害到手中刚刚降生的生命一丝一毫。

    雨没有停歇,雷声也是。母亲依旧在奔跑着,跑的飞快,在跟身边的一切赛跑。

   “大夫!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孩子!他特别烫,我不知道怎么了不停的哭,怎么弄都没有用!我想天这么冷是不是着凉的我就不停给他添衣服,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送到这里来,你一定要帮我看看好啊大夫!”

    母亲拔开两层短袄,里面还包着一条她最心爱的丝绒手帕,那是她的嫁妆。宝宝安静的躺在里面,依旧紧闭着双眼,安静的像一个睡梦中的天使,与这身边的一切截然不同。

   “你怎么能给他包的这么厚?!你从哪过来的多久了!他发烧了你还给他穿这么多!你这做母亲怎么一点常识都没有!孩子现在都没有心跳了!都给你活活闷死了!!!”

    哭泣和自责,纠结和愧疚。

    伤痛,无尽的伤痛。

   “秀芹,我帮你打听过了,以后每年你只要在过年的时候准备好吃的,在年三十前放在家外头的,点好蜡烛,用香插满沿途的路,越远越好,这样就能指引那些孤魂保护你离去的孩子,你以后再生小孩也会都平安的。”

   “好!只要我的孩子能平安,在那里不挨饿,不受冻,不受折磨,我一定照做!一定都照做!

    我跟神明发誓!跟天地发誓!!谢谢你,谢谢神明保佑!谢谢。”

   “所以你爸爸以前是有一个哥哥的。然后奶奶就跟神灵有了约定,每年给在外流浪的孤魂准备年夜饭。只求他们能照顾自己的孩子,再也不要将孩子带走。”

丙申年

农历腊月廿九

清晨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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