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贤惟德与青青子衿之间，于和伟演绎的帝王心术

文/褚汉辰

1.
昨天，《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演到了曹操殒命的戏份。
 
对三国历史非常痴迷、抱着只想看一个好故事的心态，我发现《军师联盟》的确是一部好剧。最意外的当属曾经在2010年版《三国》里饰演刘备的演员于和伟，在这部剧里饰演了曹操。因为《三国》的既定印象，我在看之前其实很担心自己对于这部剧无法入戏，尤其是于和伟的标准身材，和老版《三国演义》和各种游戏中的曹操高大霸气形象并不一致。

但现在，我心目中的曹操就是于和伟本人了，甚至看到他的现代装扮，微笑的样子也让我汗毛直竖——曹操霸气又狠辣的样子，他演的实在是太合衬了。甚至有豆瓣网友大呼“刘皇叔，汉贼不两立呀！”

2.
《军师联盟》将蜀吴两国做为宣扬主角的陪衬，让斗争的主线——魏晋两方势力的争斗凸显得更为紧张和刺激。这就必须让两边的核心人物——曹操和司马懿斗个你死我活了。

 司马懿在剧中作为主角，年轻时是个胆小谨慎的书生，因为“鹰视狼顾”之相而入朝为官，之后他运用谋略在明争暗算中辅佐曹丕成为开国明主，保国安民，富国强兵，功过两齐伟，智谋冠天下。
而与之相对应的，魏的开国之主曹操就不得不变得狰狞而险恶，而事实上，于和伟也将这份阴险表现了出来，在本剧第一集，曹操第一次亮相，面对想要为他开颅治病的华佗，曹操猜疑、不屑、又愤怒，若是在一般的电视剧中，演员的表现方法一定是疑惑而狠毒地盯着华佗，但于和伟版的曹操，完全是一团和气的样子，轻声地问华佗是不是想取他项上人头，剧中沉稳的华佗都被曹操的气势震慑住，何况是观众。
 
“将华佗下狱，严刑审讯。”说这句台词时，于和伟还是轻声细语。
“拖下去！严审！”曹操指着华佗，怒吼。周围的曹丕、曹植都吓得不知所措。曹操的第一幕戏，就把霸气、阴狠一体两面表现了出来。
而当刘备、王子服、吉平等人密谋好诛杀曹操的死士从四周杀将出来，将曹操包围时，曹操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显示出这位枭雄的不凡气度。
“我要问一问天子，到底要做甚！”说出这段话时，曹操丝毫不带有一丝怒火，但“不怒自威”，大概便是如此，曹操“挟天子令诸侯”的身份，表露无疑。


3.
历史上真实的曹操，是《三国志》的 “运筹演谋，亦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 俨然一位乱世英雄的形象，鲁迅先生也曾说过:“曹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个英雄。”但《三国演义》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让曹操阴险多疑的奸雄形象代替了原本的他，变成了曹操在文艺影视作品中快要“脸谱化”的面孔。
 
在《军师联盟》中，于和伟饰演的曹操的形象基本上延续了《三国演义》的阴险狡诈、生性多疑、玩弄权术，一幅幅阴冷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我有朋友看完后说，“现在看到于和伟笑，我都会被吓尿了”。比起其他影视作品里曹操高大、伟岸的形象，于和伟的曹操可以说更得曹操的精髓。
 
挟天子、令诸侯、杀皇妃、废忠臣，让天下人为之侧目，霸气自然必不可少，但更多的，是需要权谋与心术。
“来，上来！斩杀汉贼！”
曹操跪在汉献帝面前，丝毫不像一个汉室之臣，周围的百官，都是曹操眼中听杀的囊中之物。但这份阴冷狠毒的气质，却在收买人心时完全收敛了，在和荀彧的对话中，荀彧自知有罪，怕曹操杀他，但曹操挽住他的手，凝视荀彧的眼睛，俨然一副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中兴之主，让荀彧感激涕零。——但之后，曹操赐给荀彧空食盆，荀彧了解到了曹操的想法，服毒身亡，可以看出，曹操并不是真心实意地对待荀彧。
而于和伟，把曹操“真的随和”和“装着随和”两者的不同都表现了出来，精湛的演技将角色的层次感体现得非常完美
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在于和伟的表演中，曹操在两者之间随意转换身份。

4.
但是，表演是演员对剧本的再创作，尽管剧中曹操的奸雄形象依旧构建着曹操这个人物的大骨架，但是于和伟的曹操，带着海纳百川的帝王胸怀，带着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气魄，以及悲天悯人，儿女情长的充沛感情，让曹操这个人物更加血肉丰满。
因为《军师联盟》的主要戏份，还是要给和司马懿直接对决的曹丕让道，所以曹操和他两个儿子的关系，在剧中是一个表现的重点。历史上，长子曹丕有着敏锐的政治眼光和野心，但他曹操对他，始终是不认可的。而另一位儿子曹植可谓称得上是宅心仁厚，满腹才华，而这样一位得到父亲宠爱的大才子却是偏科太严重，在政治上他可以说得上是个低能儿。
在剧中，曹丕的设定和曹植有所改变，曹植更像一个野心家，反而曹丕显得更像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而曹操为了培养两位儿子，放他们争夺储君的同时又处处提防，父子三人的群戏尤为精彩。
曹操对曹丕和曹植的态度，在第11集中设难题考验两位皇子的戏份中最得精华，在剧中，曹操给曹丕和曹植设置难题，看他们是否有杀伐的果决，这一段的本意是想表现司马懿对曹丕的辅佐，但于和伟饰演的曹操，却在暗处主宰了剧情的发展。可谓是于无声处听惊雷。
 
而曹丕的政治野心到了后期越来越膨胀，终于到了第19集，李晨扮演的曹丕和于和伟扮演的曹操终于上演了“父子对决”，曹操望着曹丕满身的伤痕，怒极而笑，说曹丕长大了，竟然和自己开始谈条件。父子俩互相望着对方，竟如陌生人一般，形同陌路。
曹丕为曹植辩解，请求曹操赦他无罪，也为杨修辩白，曹操听后既感慨儿子已经长大，又感叹年华易逝，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正逐步瓦解。于和伟的表情透露出无奈和欣喜交加的复杂，就在曹丕将欲离去时，曹操突然叮嘱曹丕将屋里炭火烧得暖和些，因为暖而痛不发。这么多年来，这恐怕是曹操第一次如此直截了当地对曹丕表达属于一个父亲的关切。曹丕走后，对着明暗无定的烛火，曹操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此时的曹操，已经渐渐显出老态。

5.
昨天晚上的第23集，曹操临终的戏份，于和伟又奉献出了大师级的演出。面对病榻旁的曹植，曹操摸着他的脸颊，“为父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曹操的父爱终于在这一刻爆发。曹操哀怨地说，希望曹丕能从长安回来，或许和自己还可以肩上一面。
从让曹丕和曹植争夺储君，到处处提防自己的儿子，再到父爱的爆发，于和伟对于曹操的演绎并非从一而终，而是根据历史和剧情，演出了分明的层次感。面对满屋的子孙、妃子和大臣，曹操将攻略城池的财务分给了有功的将士，只留给妃子们一些香料。
“孤不愿狼狈之态为汝所见”——曹操遣散了哭作一团的妃子们。
毕竟，还是一代枭雄，毕竟，还是晋国霸主，曹操的结局是孤单凄凉的，但又是刚毅的。

曹操这一段临终遗言，真实历史上确有其事，后人对曹操遗言“分香卖履”颇多感慨。蒲松龄写诗说：“缱绻恩私悲永诀，由于伉俪最情深。从今白首同归去，痴绝分香卖履心。”意思是曹操告别人世之际，眷恋伉俪之情，分其余香作为纪念，嘱咐卖履以保衣食无虞，未免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史书上记载的曹操，诡谲多疑却也有海纳百川的英雄气概，而于和伟将曹操儿女情长的一面表现了出来，这不免给我以震撼——原来曹操的“分香卖履”，并不是我想象的那般婆婆妈妈，而是一代枭雄生命结束时的情深义重，这段演出，着实厉害。

5.
其实，在7年前，在高希希导演的《三国》中，于和伟所塑造的刘备同样精彩，如果说《三国演义》是以蜀国的视角看待那段历史，《军师联盟》是以晋国，那么2010版的《三国》，则是以曹操的视角，在这部戏中，于和伟演出了刘备的沉稳大气、含蓄内敛以及仁义有情。
 
于和伟对于台词的利用、眼神和肢体语言的综合，以及在需要时刻的爆发，都让这一版本的刘备带给观众巨大的震撼。三顾隆中戏中，刘备对拜诸葛悍然涕下，他求贤若渴，求贤心诚，他渴望安国安民，在终得贤良之后，那份感动使得深深入戏的于和伟在沉稳中爆发，让一个含蓄内敛的刘备感染着每一位观众。
称帝之后的刘备，其性格逐渐由沉稳中显现出张扬的一面，于和伟在这里拿捏的相当到位，不欠不过，记得黄忠战死后他噙着热泪对将士训话“五虎大将，已亡三人……掘孙氏三代祖坟”这段台词，他一字一顿，苍凉悲沉，悲情刻骨，极具感染。他的沉稳大气，一辈子的收缩内敛，在创业未半时战败，那种英雄迟暮的苍凉感，那种战败之后白帝托孤的悔恨莫及，将于和伟深厚的表演功底发挥的淋漓尽致，也正是刘备在《三国》中的这种形象，让我起初看《军师联盟》时会有怀疑，会不会还带着刘备的滤镜去看《军师联盟》的曹操。
 
但还好，从“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的刘备，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曹操，于和伟的完成度都很高，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期待他下一次去演孙权、周瑜甚或是司马懿，但可以肯定的是，以他的敬业和演技，于和伟一定可以再次用完美的表现惊艳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