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雪，洗了烟尘

风改变了我的样子， 沧桑就写在脸上。

半夜时，下雪了，望了一眼雾蒙蒙的天空，远处的灯火想迷茫的眼神，光晕衬托房舍的轮廓，身上沾了落雪。朝歌暮酒的宫阙沉睡在黑暗之中，巍峨的阿房宫失去了原有的繁华，2000年后的长安道，咸阳古渡早不复存在，存在的是秦汉的风，还有永不干涸的渭河。

在咸阳的落脚处，飞檐上的镇宅兽斑驳的只有一丝影子。咸阳，我来的迟了，没有听到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也没有看到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绚烂。五陵只是一个个土丘，几千年的风吹雨淋，削去了曾经的高度。一半咸阳，一半长安，谁又在乎谁今朝的岁月无情。

这条道无数人走过，穿越西域的张骞历时三年后才回归。玉门关外，那片黄沙埋葬多少将士的忠骨？长安还是那个长安，只是人不再是当年那些人。

岁月从不嫌人老，此时，雪烟缭绕的宫城被雪洗净，一杯酒伴着昏晓，揭开冬去春来时命运的相属。咸阳塬的风吹了几千年。

又一年的春天来了，脚步蠢蠢欲动，有了出去走走的冲动，约了一起去看那座千年古都，去看被雪滋润后的黄土高原下的八百里秦川。那里有太多的历史掩藏在岁月中，故事在每一张面孔后多彩多姿。

春天从一江水上漾起，从渔家的船上飘过对岸，窗台上水仙遥看着窗外的梅，夜、给它剪出多姿的身影。这个清晨蓦然发现，阳光穿透窗帘，去接受接踵而来的惊喜。只是年轮又多了一圈，月缺月圆，元宵节的灯笼被吹来的南风摇曳，像极了宫阙里高挑的红灯笼。

三月酒在花香中酝酿，把约定敲成文字，写成三月重游的期待。元宵节后，风会更暖，冬寒从梦里挪开，身边多了同行的期待，虽然花灯月下是两厢期待的遥望，南北之间也只隔了一条江。很多时候，有些话能说与你听，有些话只能写与你看，梦里的长歌不在唇上，是在握住的手温里。每每问及何时归，从七月荷青到腊月梅开，始终没有确切的归程。是春讯未到吗？在人类稀薄的爱情里，等待是一条漫长的路，花开花谢一茬又一茬，我的脚步踩着故都的永定河，连脚下的雪都发出吱吱呀呀的疼痛声。

春天万物复苏，沉睡的梦该醒了吧，是否忘了这个春天的约定？三月三日天气新，古老的渭河边2000年前的雪早该融化了。余生不长，陪伴的时间不该用天数来计，但是能让彼此感受到的温暖和在意才真实。生命中有无数薄凉，包括这世间的爱情也有“薄情”二字，像雪花的薄，一不注意，落地就化了，只留下一小片洇湿的痕迹……

燕山雪和西北一样，一夜下来就覆盖了山川，灯火阑珊的世界我们曾经走过，那种薄薄的雪累积了繁华，洗净世上尘埃。人人都怕世间的薄凉，那是冷漠，不爱了，连眼神都是凉的，触摸不到一点温度。

那个新年，多年不见的雪还是来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在这冬天少了烟雨的朦胧，多了一片肃静。不畏寒冷的人纷纷走上街头，生怕辜负这个难得一见的雪景。那时我在想，如果当年错过了那场雪，没有义无反顾的陪你一起走在旷野，错过的，也就错过了。

幸福适合回忆，那个冬天，我们踩着冬天的音符，趟过冰封的河流，冲破开冷风的包围。这是岁月的情调，装饰了很多人的爱情，包括你我！可是，往事也是一杯酒，喝多了会醉，回忆就该适可而止，剩下的一切就交给春天。

花开了，寒素被万紫千红替代，一个轮回，回忆却变得越发厚重。时隔多年，依然记得那天手捧雪花的惊喜，也记得春天走在湖边的桃花林中轻盈的脚步，人面桃花，就是那个意境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特定的场景总给人痴迷的感觉，这是生命的组成部分，不会因为寒冬颓废，也不会因为千红万朵而迷离。一生中，需要牢记这世上有“无悔”两字，岁月如梭，光阴里，旧人，旧事、都该珍惜，因为生命太过匆匆，很多人来不及珍惜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二十年前第一次去哈尔滨，对于没去过北方的人来说，那样的雪景是想象不到的壮观，千里冰封，银妆素裹。不是伟人的那首《沁园春·雪》，我都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再后来去帝都，站在城墙上，整个城市都笼罩在耀眼的白光下。背阴处积雪不化，阳光下光芒万丈，金色的琉璃瓦和红色的宫墙形成鲜明的对比。掉过头来再想想现在，春节前的那场雪足够弥补我们多年的缺憾，只是少了那份波澜壮阔的水墨长卷。

回忆改变不了季节的更迭，荒原的野草还有挣扎的灵魂。在孤独的旅途中，每个季节都有你叮嘱陪伴，这是纯粹而简单的执着，年年岁岁，从春天走向另一个春天。

注：我在故都那年，说好去长安看雪，却因为孩子的事没有成行，而约定已经过了三年，城南桃花，又将迎来了春风……